“你相信命运吗?”
“相信什么?”
苏殷撑着脑袋,含笑望着被修罗段言从半路捡回来的男孩子。
“命运。”
少年一脸执拗。
苏殷轻轻笑了几声:“少年人,这么执拗可不好。”
少年涨红了脸,盯着苏殷的眼神分外不高兴。
“贤君……”
苏殷扭头看了一眼修罗段言,然后回过头对少年道:“你相信吗?”
少年歪着头,不解的看着苏殷。
“命运。”苏殷眨了眨眼睛,嘴角含笑。
“您……”少年跺跺脚。“我不信!”
常贤君真是太狡猾了,居然用他的问题来反问他。
“不信?世人都信!”苏殷挑眉,叹口气道:“但,是该不信的……”
“为什么?”
“修道之人,怎么能信命呢!”
修道之人本就是与天对抗,若是信命,早就万劫不复了。
他们不信命,但是却让旁人信命。
觉得可笑吗?
但是这不正是高居庙堂的官员相公们做的事吗?
所以说,不管是修道还是做官,都是一样的。
它们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少年看了看宫殿里奢华的装饰,贵不可言的画作和珍宝,转过头对着苏殷道:“贤君也修道?”
“不,我……修鬼道。”
“鬼道?”少年惊愕的抬头,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鬼道。
师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可是,鬼道是什么道?
少年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苏殷伸手是指压住嘴唇。
“嘘!你只要知道,存在即合理。”
存在即合理!
这个世界有光明就必定有黑暗,因为光明无法照耀所有的地方,那些地方成了光明无法到达之地。
但是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少年低下头默默思索,他这时候并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甚至他都无法理解贤君的做法,也无法理解世人的反复无常。
明明前一刻还对那个人充满感激,下一刻就能将人拖入深渊。
“你叫什么名字?”苏殷站起来,修罗段言立马狗腿的跑过来帮他整理衣服。
这幅样子,他的兵应当是没有见过的。
若是见了,怕是要当做不认识呢!
“李承宣。”少年跟着站起来,乖巧的跟在苏殷身后。
按理来说,他的性子其实也是桀骜不驯的,从上次拦住修罗段言就能看出来。
可是在面对常贤君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的气势低了一截。
不知道是他能力不够呢,还是常贤君的气势太强大。
“李承宣?”苏殷扭过头,笑道:“这是个好名字。”
“走吧,在下带你去见君后。”
“君后和传闻中一样温柔吗?”
苏殷轻笑道:“你不是能掐会算?自己算算啊!”
少年嘟着嘴:“我哪里会这个?”
什么能掐会算都是骗人的,江湖术士的手段罢了。
哼,败坏我修道之人的名声。
……
君后刚刚喝了养身子的药,正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椅上小憩。
最近这些日子,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或者说是,自从先帝去了后,他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垂帘听政,他也不太爱去。
反正他既听不懂,也插不上话,去做什么呢?
“圣君,贤君携元将军独子和一少年求见。”
君后睁开眼睛,抚了抚晕晕的额头,抬眼道:“贤君来了?”
“是,就在门外。”
君后伸出手,内侍轻柔的扶起他,顺便弯下腰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压出褶皱的衣角。
君后揉了揉太阳穴,道:“请进来。”
内侍担忧的望了一眼君后,然后行礼退了出去。
“君后身子可好些了?”
苏殷就着热茶吃了一口点心,然后悄悄的看了一眼君后的脸色。
少年坐在苏殷下首,乖乖巧巧的喝茶吃点心。
修罗段言站在苏殷身后,帮苏殷捏肩。
这个举动很无礼,可是君后却对比见怪不怪。
元小将军去北方之前也常常进宫,在贤君的宫殿里他见过了不少。
北方战事持续了两年,元小将军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进宫见贤君,可见是感情好呢!
君后笑了笑,道:“一直不见起色,太医倒是见了不少。”
苏殷将吃了一口的点心悄无声息的放下,假装自己没吃。
“是药三分毒,君后不该听太医的每日吃什么补药。”
君后的身体其实没问题,他是心病。
曾经生活中充满了算计,所以他一直有动力,因为他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为孩子保驾护航。
可是站在他的女儿已经做了皇帝,他自己则成了圣君,没有人再给他脸色看。
虽说他也参与垂帘听政,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所以在朝堂上他总是不说话,静静的听着贤君和大臣们议事。
君后叹口气,道:“吾何尝不知,可是……最近总是常常没有精力,感觉疲惫不堪。”
苏殷看了看像只小仓鼠一样吃糕点的李成宣,微微一笑计上心来,转头对君后说道:“说起来,陛下也老大不小了吧?”
“是呢!可是芳儿……她不愿意成亲。”君后皱眉,眼里尽是忧虑之色。
哪有十七八岁还不成亲的,普通人家都没有这样的,何况帝王。
可是赵远芳总是说不着急不着急,她还小急不来。
那能不急吗?
再过几年可就没有好人家的男孩子留下了。
可是他自己急死了,女儿不听话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他就愁。
苏殷笑道:“陛下该成亲了,如今朝臣们该催了。”
君后有些犹豫。
“陛下不听话。”
“君后何必听陛下的,陛下不愿意成亲无非是没有合心意的。可是心意这个东西,处处就有了。”
老人们常说,感情是处出来的,苏殷觉得很有道理。
感情不就是处出来的嘛,不想处哪来的感情?
一见钟情是故事里才有的,现实里往往是日久生情。
君后听了觉得有道理,不过很快他又忧虑了。
“可是哪里来的孩子让芳儿处。”
他的娘家……那些孩子都不安分,让他们配自己的女儿,他怕女儿受委屈。
他娘家的那些侄儿,配不上他的女儿。
苏殷垂眸,吹了吹茶杯里飘着的叶子,然后不经意的开口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君后说着苏殷的眼神看向李成宣,笑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