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很知足的人,如果说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他已经付出了很多的代价。
这一夜,或许是张温龄自从下山以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个觉了。
这一夜,张温龄什么梦都没有做,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梦里的一夜。
第二天,张温龄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想要起身。
可身上压着的什么东西,却让他一下起不来。
手一撑身下的床,极度的柔软舒适感让张温龄猛然一惊。
睁眼一看,李沁溪绝美娇柔的脸蛋还朦胧着睡眼趴在他赤裸的胸脯上。
似乎感受到张温龄的动作,李沁溪嘤咛一声,悠悠醒来。
张温龄连忙紧闭双眼,就要起身下床。
“太后娘……”
李沁溪一把摁住了张温龄的胸膛,将他压了回去。
“躺下!这是命令!”李沁溪笑着说道。
张温龄的身子一软,终究还是慢慢躺了回去。
李沁溪这才继续趴在张温龄的胸脯上,纤纤细手如同一条细蛇一般在张温龄光滑的脖颈处缓缓游走着。
“在我年幼的时候,有个算命的给我算了一卦。卦象上说,我这一辈子命其实很短,不过会遇到三个不在天数上的男人,我能活多久,就看他们肯为我续多长的命了。”
李沁溪俯在张温龄的耳畔轻轻的呼气,张温龄的耳朵明显一颤。
“这第一个男人就是我的哥哥,他也就比我大了一岁,可是我们童年却是截然不同的。我们的身世注定了他必须担负起巨大的责任,不过我在他的庇佑下,童年却依旧无忧无虑。
直到长大一点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与他一直活在不一样的世界。用他的话说,就是总要有一个人负重前行,总要有一个人身不由己。不过他也只能给我一个美好的童年去回味了,如今他也不能再为我遮风挡雨,剩下的路,只能我一个人去走。”
李沁溪侧头躺在张温龄的身上,凝视着自己的手腕,一滴泪水悄然滚落在张温龄的胸膛。
泪水如同一把匕首,仿佛狠狠撕开了他的皮肉,要把他心挖出来。
李沁溪接着说道,“第二个男人就是姜皇,从我进宫的第一晚,他便传我侍寝。当时我都做好了激发体内剑气的准备,毕竟我进了宫,就做好了随时面临死亡的准备。
不过,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杀不死他。”
说到这里,李沁溪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嘴角开始露出了笑容。
“面对那样的男人我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下不去杀手。更何况,我觉得我手里的这道剑气,在他面前也不算是杀手。
他的相貌看起来十分普通,可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我无法用任何一种语言去形容。
或许那就是仙人的气息吧。
他的眼睛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沦其中。
其实到后来我才想明白,其实并不是他的眼睛吸引我,令我沉沦,而是他的眼里并没有我,是我主动想要进入其中。”
李沁溪的自嘲似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样的男人,并不是女人的怀抱能挽留得住的,他的故乡是星辰大海,他生来就不是这片天地的。
他和我说,他知道我身上有一道剑气,这道剑气一旦用出,可以令他受点伤,不过我就会死。他会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思考,天亮以后他就会离开。”
李沁溪脸上的笑容更盛,眼中却又流下了泪水,“他也是个骗子,那一晚他根本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不过,给这样的男人生孩子,也真的是一件快乐的事。可惜他的孩子都不如他啊……”
“至于第三个男人……那就是你了!”李沁溪迷离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身下的张温龄。
“你也算是睡了太后的人了,这要是传出去,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要你的命。”
张温龄一愣,眼中露出了复杂之色。
“带我走,好吗?”李沁溪一脸祈求地看着他。
张温龄再一次面对这个他实在不想面对的问题。
若是带着眼前这个女人走,那就意味着很可能将过上四处流浪的日子。
毕竟眼下的九州还是姓姜,而且他也摸不准豫州州牧李牧之的态度又是如何。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牵扯了多少因果。
可是,可是这个女人是他当初赌上一切都只想多看她一眼的人啊!
轰隆轰隆轰隆
天空中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在这一瞬间,张温龄仿佛忘记了时间,他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多年前的一天。
那一晚,长安也是雷声四起,大雨倾盆。
他窝在一间破庙,内心也正在做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已经不远万里来到了长安,可是想在偌大一个长安凭着一点记忆,找到一个人,那是多么困难的事啊。
在长安流浪了半个多月,面对身体与心灵的疲惫,他已经几近崩溃。
长安的每一条街,每一处房,他几乎都逛了一遍,上天并没有眷顾他,他依旧没有找到那个少女。
所以,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宫。
要知道,普通男子一进宫就得放弃当男人的权力,只能从太监做起,而且这一进很可能就再也不出来了。
踏进后宫的人,没有皇帝的允许,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里面。
当时的我是怎么挥出那一剑的呢?张温龄在心底问自己,可是心里并没有声音回复他。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一遍又一遍。
终于,他的手似乎握住了什么。
柔软而温热的感觉,让他低头看去。
原来那是李沁溪的手。
张温龄忽然想起,原来那天当他还在内心斗争的时候,自己的剑已经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