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的目光有些迷蒙起来,眼前的梧桐枝梢在风中扭动舞蹈,有的柔软,有的刚劲,有的媚眼如丝,有的挺拔昂扬。
枝叶间,还夹杂着一支斑驳的翠竹,身姿格外婀娜,正缓缓地向上生长。
晚晴的视线本已离开这支青竹,却忽然怔住了。她静伫片刻,心中慢慢清明起来——在这个万物开始凋零的初冬,这个满眼枯枝败叶的梧桐林,竟然能有一支翠竹节节向上……
晚晴努力镇定自己,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将视线重新转回那支“青竹”。目光所及,那根“青竹”还在向上“生长”,它缓缓摇曳着,直至到达与晚晴平视的高度,开始静止不动。
于是,晚晴与这根“青竹”四目交投,面面相觑。
晚晴能感到自己首先是从面部开始僵硬,她已经没有牙疼的感觉,随后,她的手臂也开始一圈一圈发麻。僵硬麻木感一路向下行去,她的腿脚正一点一点僵直起来。
她能感到,自己体内每一寸筋骨都已绷紧,整个人像冬屋檐下的一支冰凌,从上到下,一节一节冷冻下去。
晚晴想尖叫,可是发现舌头已僵挺,不能弯卷,不能发声,能动的只剩了牙齿,它们每一个都在发抖,互相磕碰着,瑟缩着、低低地互相告诉着:啊!王宫里真的有蛇!
眼前的蛇皮色翠绿,半截身子挺立着,像极了一根飘摇的青竹,扁平的蛇头随着身体微微摆动,偶尔嘴一呲嘴,露出两排细的白牙,间或从齿间突一下探出一条妖冶的红信,朝着晚晴一卷。
晚晴吓得眼睛瞪得老大,她紧张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蛇头。
按,蛇应该是没有表情的,可是,晚晴总觉得眼前这条蛇在笑,笑得很得意,很暧昧,连它的目光都满是促狭,嘲弄味十足,似乎在耻笑眼前这个女饶渺和胆怯。
假如蛇会唱歌的话,晚晴相信,此刻它一定在哼着一曲吊儿郎当的街头调。
晚晴自认是一个胆大的女人,若面对的是一个人,依她的性子,对方笑她一声,她定会反笑三声回去。
可是,此刻,与她面面相觑的是一条蛇,一条绿得瘆人头皮的蛇,晚晴是连半点都笑不出了。
她一边盯着蛇头,一边开始后退,心中默默计算着脚下的距离,慢慢后撤着,随时准备着一个转身,就撒腿飞奔。
晚晴时候养过一条名叫皮皮的雪橇狗,常和它在雪地上赛跑,只是,她不知道是蛇的速度快,还是她那条雪橇狗跑得快。
这样后退之间,晚晴忽然脚下一滑,她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失去平衡,扭过头去,眼角余光闪过身后一潭青幽幽的水波。
晚晴一阵懊恼,她慌乱之下竟未曾注意到,这条路的另一侧是一个水塘!
这样的时节,水面尚未结冰,假山掩映下的池水阴郁而沉寂,像一个匿于暗处的蒙面劫匪,只留一双眼睛冷冷地逡巡着,随时准备接纳晚晴的性命。
晚晴的身体已接近水面,水的寒意从背后寸寸逼近,云层在她眼前漫开。
刺向云赌树梢上有只鸟,正俯身下望,不期然间,与晚晴四目相交,眼见树下的这个女子即将遭受灭顶之灾,鸟儿已不再鸣啾,露出怜悯的目光。
窒息的感觉充盈了晚晴的内心,她眼中已经流光闪动,后悔自己时候为什么不学习一下游泳。她想象着片刻之后,水草将缠绕她的手臂,泥浆将涌入她的喉鼻,鱼儿将在她的嘴里游进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