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饱餐一顿,力气渐生,解开银鼠皮对襟刻丝褂子,又脱下里面的海棠红撒花锦缎袄子,只着白绫中衣,众人又是一阵轻呼。
原来这中衣上,遍布鞭痕、血迹,显然不久前曾挨了一顿好打。薛姨妈、尤氏、李纨、宝钗、黛玉、探春等众多女眷眼中均露出怜悯、疼惜之意。
贾赦哼了一声,眼中憎恨之色愈浓。
雷横家的也吃了一惊,不想这大家公子日子也是难过,心中打定主意,待会不论他演练得如何,自己只往好处说便是了。
贾琮紧了紧腰间的汗巾,缓步走上戏台,先做了几个瑜伽拉伸的动作,只听骨节之间劈啪作响,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有心震慑诸人,国术中凌厉的拳法一概不用,只挑了一套华丽迅猛、变化多端的翻子拳演练。不求实用,但求好看。反正这些外行也不过看个热闹。
当下架子拉开,一套翻子拳打了起来。只见贾琮身形变幻,双拳上下翻飞,腰力贯穿其身,使两拳快似闪电,密如疾雨,让人应接不暇,目眩神迷。
只是十数个呼吸间,贾琮便打完一路拳法,收势站定,厅内鸦雀无声。
只听王熙凤回过神来,高声笑道:“琮哥儿,你什么时候悄悄学了把式,如今拿来现炒现卖,倒也唬人。”
邢夫人也点头道:“琮哥儿这奸猾小子,偷练了本事,如今拿出来卖弄,却谎称先荣国公所授,实在该打。”
婆媳两人罕见地同仇敌忾一回,本能地想把贾琮打压下去,一是因先前被贾琮顶撞,咽不下这口气。二是直觉感到贾琮今天的表现,绝非做个梦这么简单,必定另有所图。
贾琮也不理二人,向雷横家的抱拳道:“雷家嫂子觉得这套拳怎样?”
雷横家的抱拳还礼,面向老太太道:“老太太当面,愚妇不敢撒谎。适才琮三爷这套拳功架严整,刚柔相济,已深得拳术精髓,窃以为非一二十年苦功不能至此。”
贾母呵呵一笑,放下心来,道:“你可抬举他了,他才多大年纪。”
“是啊,琮哥儿才多大,雷横家的莫要恭维了他,说不定琮哥儿聪明伶俐,别人需要一二十年功夫才能练成,他一二年间就练成了,也未可知。”凤姐儿接过话头,始终扣着贾琮的功夫是偷练而得,而非神授。
“此言有理。”邢夫人也忙附和。
雷横家的说句公道话已难能可贵,不敢与两人争辩,退在一边。
贾母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好好的故事,非要另生枝节,不过她心中也有疑虑,若说睡一觉起来就有了武艺,那天底下哪还有人去辛苦练武?这也太荒诞了些,当下朝贾琮道:“琮哥儿,你怎么说?”
贾琮笑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雷家嫂子,借刀一用。”
雷横家的看向贾母,见她点头,方从背上抽出一柄柳叶刀,双手捧着,递给贾琮。
贾琮见此刀又短又薄,十分轻便,倒是适合女子使用,心中甚喜,自己现在人小力弱,正好用此刀。
当下强忍着疲累,走上台去,又将家传的狂沙刀法练了一遍,一刹那间,只见台上刀光纵横,精芒四射,随着贾琮身法游走,刀芒渐渐化为一个光球,将他裹在其中,只见其刀,不见其人,偶尔听到刀影里传来一声断喝,让人神为之夺,魄为之消。连贾宝玉这样素来看不起武夫的脾性,也不禁为之目眩神驰。
虽然底下都是些外行,但也为这样的刀法所惊艳,爆发出阵阵喝彩,现在即便是鸳鸯这样的丫头也都相信贾琮的武功实乃神授,非人力所能为之。
倏然,贾琮身形一凝,漫天刀光消散,抬眼看去,见底下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微微一笑,不自觉地看向薛宝钗,正好与她目光相接。
宝钗忙移开目光,心中不知怎么却浮现出两句旧诗来,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琮哥儿脱胎换骨了呢。
贾琮走下台来,把刀还给雷横家的,望着王熙凤笑道:“我知道凤嫂子定要说我又是偷摸练的。雷家嫂子,请把你的手掌给老太太、诸位老爷、太太看个清楚。”
雷横家的明白他的意思,忙走上前,把双掌摊开,递到众人面前。
贾琮指着她的手道:“但凡惯用兵器者,双掌、虎口必定满是老茧,此乃自然之理。”当下伸出手,和雷横家的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