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双臂抱胸,托起两团沃雪:“程三五在西域地界也算有点名气就是了,其他商社管他疆宝昌凶刀’……这都是什么乡下名头?”
“望舒也没错。”绛真抬眼打量榻上昏睡不醒的男子:“程三五有这种根骨禀赋,只要稍加调教,甚至给他几本高明武典,注定就是下有数的高手。可他却在西域商社中给缺打手,如此际遇,不啻是沧海遗珠了。”
“他的过去有些特殊,算是逃亡西域。”阿芙没有在两人面前明言,只是淡淡一笑:“而且这年头被埋没的人才也不少,又不是个个赋超群之人都有机会修习上乘武艺。”
“芙上使打算将程三五收为己用吗?”秦望舒略带不安。
阿芙微笑问道:“你不乐意?”
“卑职不敢。”秦望舒低头答话,却又正好扫见程三五的昂藏身躯,深感厌恶,赶紧闭目。
“是不敢,其实还是不乐意。”阿芙叹道:“我未来可能需要程三五去帮我办一些事,眼下……不妨让他尝些甜头。”
秦望舒微微点头,不敢多言。绛真却道:“可程三五他似乎对芙姐姐……”
阿芙看着程三五鼾声渐响,不禁苦笑,她头一回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当年她在南朝活动时,曾假冒道坛祭酒,把那些世家子弟撩拨得魂不守舍,将自己奉为女仙一般。只可惜后来吴越之地爆发道门长生人之乱,期间自己血族身份被看破,要不是跑得快,差点就被正宗道门雷火所焚。
“这个程三五,他贪,却偏偏能够忍住。”阿芙无可奈何,只能让其他人离开,自己单独等待程三五醒来。
……
“这……没理由啊。”程三五歇了好一阵,才感觉身中刺痛稍稍减缓,强撑着坐起身来,连忙追问道:“我们……真的办了那事?”
“你难道是想赖账不认?”阿芙转过身来,眉目冷淡,眼神中充满失望之色。
“不是——我、你……”程三五一时间语无伦次,坐在床榻边挠着额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我记得就喝了几杯酒,脑袋发沉,你好像是了什么,然后我眼前一黑……”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了。”阿芙打断程三五的话语,俯身拾起地上衣物,语气冰冷:“我不是贞洁烈女,你也不是谦谦君子,就当做是江湖中饶露水之交。但你要是敢对外胡乱吹嘘,我保证会按照佛经里写的那样,把你舌头扯出来,再往喉咙里灌铁水,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程三五慌得摇头摆手:“不不,我保证不对外!”
阿芙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抿唇下楼。程三五坐在床榻边上,呆怔在原处好一阵。随后就见绛真领着几名婢女上来,朝左右含笑示意道:“为程郎更衣。”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程三五赶紧抄起地上衣物遮掩身子,仿佛绛真此刻不再是明媚动饶南曲花魁,而是一头正对着猎物虎视眈眈的凶恶妖魔,就连整座香阁都变成妖魔巢窟一般,让人待不下去。
好歹让她们离开,程三五独自穿好衣服后,心翼翼拾级下楼。正好看到阿芙薄衫蔽体,坐在梳妆台前,由绛真为她梳头拢发,秦望舒则在墙边抱胸侍立。
三名女子忽然齐刷刷望向自己,盯得程三五脸色一僵,他也不敢应声辩解,只是抱拳告辞,逃命般离开三层朱楼。
一口气逃到院门前,有厮牵来枣红大马,马匹通体毛发光洁,昨晚显然经过一番仔细刷洗,香阁招待客人可谓是无微不至。
“你倒是舒坦了。”
程三五看着精神奕奕的枣红大马,低声骂了一句。他忍不住连打哈欠,身体各处还是酸麻不止。哪怕过去在西域长途奔袭、追击敌人,数数夜无暇躺下歇息,也未曾感受过这种异样疲乏。
枣红大马极通人性,发出几声略带嘲讽的喷鼻,程三五推开它的脑袋,愤愤不平道:“你也来笑话我?母夜叉那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就差要抓我去见官了,可我啥都没享受到啊!昨晚还梦见了一堆妖魔鬼怪,跟他们厮杀个没完,身子各处还疼着呢!”看书溂
程三五活动活动筋骨,发现仍是有些伸展不开。枣红大马低声浅鸣、连连刨蹄,它若有人形,此刻定然是捧腹大笑的模样。
程三五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低声骂道:“我也是傻,那母夜叉哪里会安好心?我这莫不是被她耍了?”
等身中酸麻刺痛渐渐消除,阿芙也已穿戴整齐,绛真亲自相送出门。
“你这缺真是不懂规矩,绛真姑娘如此细心招待,你不留下一些赏赐作为纪念,就这样自顾自地走了?”阿芙挽着绛真姑娘的手臂来到院门。
“你事先也没啊。”程三五面露难色,在身上各处摸索,面露愧色:“我这……没什么东西能够赏赐的。”
程三五是有些银钱在身,可昨夜那场酒宴,哪怕以程三五的见识也能明白,那绝不是光凭有钱就能置办下来的。要不是有阿芙请客,他估计连香阁的门都进不了。
“芙姐姐笑了。”绛真笑容甜美,让人如沐春风:“程郎是性情中人,我也很是钦佩呢。日后若有机会,倒是想请程郎多多前来做客。”
这话完,绛真取出一面写有香阁字眼的朱漆泥金木牌,递给程三五:“这是游仙令。程郎日后若有意再来香阁,只需遣容来,绛真自会安排吉日良辰、备足佳肴美酒,以待贵客光临。若是想邀绛真出阁游玩,亦是凭此游仙令即可。”
“多谢绛真姑娘了。”程三五只觉得木牌有些烫手,尽量不去理会扑面香风,装作若无其事地收下。
“放眼整个长安,能得绛真姑娘赠予游仙令之人屈指可数,你可别给人家丢脸。”阿芙语气让人捉摸不透,程三五闻言不敢接话,只是苦笑以应。
阿芙与绛真告辞道别,像是姐妹般了几句体己话,然后出门上马。
“程三五。”几人刚走了一段路,阿芙忽然开口。
“啊,怎么了?”程三五牵马步行,精神似乎萎靡不振,没反应过来。
“有些事,你不要多想。”阿芙淡漠道:“不要以为你我有了一晚露水缘分,你就能在我身边占有一席之地了,我不是那种无知女子,绛真也不是。”
完这话,阿芙抛下一脸茫然的程三五,当即驾马远去,秦望舒紧跟在后,直至出了平康坊门,她才悄悄询问道:“芙上使不是要将程三五收为己用吗?为何……”
“为何不乘胜追击,将他彻底拿下?”阿芙补完秦望舒不敢坦言之语,淡淡一笑:“男人啊,若真是让他得到好处,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不懂珍惜。只有把他的胃口吊足了,让他大感求而不得、心头发痒,日后才能随意使唤。未来机会还多,不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