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的话音未落,便有人长身而起大声反对:
“冯尚书此言大谬!刊行百家学术乃是亘古未有的盛事,怎能因为畏惧困难而不去做?文王囚羑里,重耳奔翟,齐小白奔苢,其卒王霸。由是观之,何遽不为福乎?如果文王重耳等人,都像冯尚书一样,畏缩不前,见到一点困难便不去做,如何能成就一番大业?”
“不错,丞相欲刊行百家书籍,实乃我大魏文化之盛事,我等即便倾家荡产,也必须促成此事。”
“此事可交由我河内司马家主持......”
“不不不,我弘农杨家家资巨万,屡世三公,实乃天下士林之首,此事我杨家当仁不让......”
“我上等威风,显现一身虎胆!”
“你下流贱格,露出半个龟头。”
“你家坟头来种树!”
“汝家澡盆杂配鱼。”
“鱼肥果熟入我肚。”
“你老娘来亲下厨!”
......
朝堂上对刊行百家学说的事情争论不休。
原本隐藏起来、不发一言的众臣纷纷粉墨登场,争夺话语权。一时热闹非凡,精彩至极,与之前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对比。
之前周楚暮横压一时,凌驾天子,他们无动于衷,任由天子被权相欺压,任由忠良被奸相杀害,然而当事情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一切全都不一样了。
仅仅只是争夺刊行科举参考书籍的资格,这些大臣却全部獠牙毕现,口沫横飞,慷慨激昂,侃侃而谈。
每一个人都在绞尽脑汁的试图从中分到一分好处,每一个人都拼了老命的往里钻。
这架势,这干劲,如果用来对付周楚暮,周楚暮估计撑不过三天,就要被这群饿狼给生吞得一干二净。
看着纷乱的朝堂,周楚暮不由陷入了沉思。
然而太和殿的事与天子姜居却毫无关系,虽然那是他的金銮殿,虽然那是他的龙椅,是他的皇位。
但现在,姜居必须上课。
前国子监祭酒、前礼部祠祭司郎中郭明,身高一米四,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郭明颤颤微微的从外面走进来,老眼昏花,却能准确判断出皇帝的位置。
站在那里深深吸了两口气,倏然展开双臂,宽大的袖子如鸟翼般垂下,停顿了一小会,双手慢慢向胸前移动并合拢,用震耳的声音说:
“臣郭明拜见陛下。”
虽然郭明没有下跪,礼节却显得极为正式,小皇帝姜居非常满意。
“郭师免礼,赐座。”
守在门口的太监立刻转身搬来一张小凳,郭明太老了,没办法长久跪坐,特意为他准备了坐具。
郭明坐下,又沉重的呼吸了两次,对他来说,这可能只是一瞬间,对于听课的小皇帝来说,却是漫长的等待,几乎把小皇帝的耐心全部耗光了。
郭明受周楚暮的委任,为皇帝姜居讲礼。
他也不拿书,开口就讲,第一篇就是《礼记》。
天书似的古文从郭明嘴里吐出来,就像蜂群逃离被捣毁的蜂巢,各奔东西,全无目的,嗡嗡声一片。
姜居完全失去了兴趣。
“郭师读过不少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