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则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那个柴山兼四郎了!说句不客气的,就凭晴气庆胤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出这么一个阴险毒辣,近乎无解的阳谋的!一旦让他得逞,我想不光是整个第三行动大队,就连整个上海站,甚至于你我都会彻底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墙当然知道,明楼这话可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因为这封信上的内容一旦见报,那么就会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军统甚至是重庆身上,届时如果不能及时地给予强有力的回应的话,那么就会极大地打击民众坚决抗日的信心,而一旦失去了民心,会带来什么样灾难性的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老蒋和戴笠都很有可能会接受柴山兼四郎的提议,甚至即便没有上峰的授意,身为大队长的蒋先华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以保全更多人的性命。
然而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接下来才是整个阳谋之中最为致命的杀招!
因为一旦完成了交换,就意味着将会有一大批曾经被捕的特工被释放,届时上海站就将被迫陷入两难的境地,因为根本就没办法甄别这些被释放的人员当中,哪些是真正坚贞不屈,宁死不从的勇士,哪些是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为了活命成为了转变者的叛徒。
可以说稍有差池,就会让那些成了转变者的叛徒将上海站毁于一旦。
而如果出于保险起见,将所有被释放人员送到后方隔离审查的话,耗时费力不说,还会给予汪精卫制造舆论的话柄。
最让人感到绝望的是,这样的结果明明都是可以预见的,可偏偏却硬是找不到破局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一步一步地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这,才是整个阳谋中最为毒辣之处!
两人就这样在书房对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李墙才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大哥,我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什么想法?你说。”
“既然是无解的阳谋,与之硬钢是自然不明智的,那我们可不可以把它给绕过去呢!”
“怎么绕?”
“让整个上海站撤出上海!”
不得不说,李墙语出惊人,就连一贯沉稳老练的明楼听了都忍不住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既然结局已定,那何不直接釜底抽薪,直接来个壮士断腕呢?”
话音未落,明楼就立刻泼了他一盆凉水,“就你这个想法,别说是老蒋和戴笠,就连陈站长那关你都不过去啊!”
然而李墙却撇了撇嘴,“大哥,凡事无绝对,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我们又不是一定要说服他们,只要给他们提供一个备用选项即可,等到事情真的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好有个退路,你说呢?”
“有退路自然是好的,可问题是你要怎么说服他们呢?”
“陈站长那边暂且不提,因为只要戴笠一声令下,他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乖乖执行命令。至于老蒋,对他来说脸面可比一个上海站要重要得多,所以我们只需要说服戴笠一人即可。至于办法么……大哥,还记得我在裘庄找到的那本《建国方略》吗?”
此话一出,明楼立刻就明白了李墙的想法,“你是想用上海站换一个周佛海?”
“不错,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个柴山既然那么想要一举捣毁上海站,那咱们就还给他一个大号的定时炸弹,看到时候谁能笑到最后!”
……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原本平日里就人来人往的外白渡桥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因为此刻,就在大桥的桥顶,赫然悬挂着一排已经断了气的尸体,不停地向周围散发着恶臭和恐惧。
尽管那些人在咽气之前全都已经使节叛变,加入了汉奸转变者的行列,但桥上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却还是将他们当做了坚贞不屈的抗日英雄,纷纷暗自替他们感到惋惜和同情。
不少年轻人的脸上更是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了极度的愤怒,然而很快,他们就被混在人群中的特务控制强行带走,从此便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了任何消息。
尽管那些被吊挂在桥顶的尸体很是成功地激起了民众的怨恨和不瞒,但真正将他们压抑在内心的愤怒彻底爆发的,则是那份由关露亲自操刀主笔的号外。
看到上面详细介绍的汪曼春严刑拷问时所使用的的残酷手段,哪怕只是文字都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脊背发凉,仅仅经过了半天时间的发酵,汪曼春这个名字便已然成功取代了之前的“丁屠夫”和“李魔鬼”,一跃成为了与之并列的“女魔头”,就连租界里的外国记者,都愤而将其描述成了新一代的“连婴儿见了都不敢啼哭的恐怖主义者”。
是夜,明楼推掉了所有的安排,专门赶到了宪兵司令部,见到了自打孩子出事以后,就一直都没有回过家的汪曼春。
“曼春……”看着汪曼春那已经变得憔悴不堪的面庞,明楼便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心疼。
然而汪曼春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好半晌才机械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孩子……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此话一出,明楼就很明显地能感觉到汪曼春暗自松了口气,毕竟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谁干的?重庆?延安?还是咱们的仇家对头?”
“不知道,不过阿墙已经在全力追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然而这样一句明显的安慰话,显然对现在的汪曼春已经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了,
于是明楼也只好换了个话题,“对了,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多嘴,把你审讯的过程透露给了报社记者,见报之后反响很大……”
然而不等明楼把话说完,汪曼春直接开口打断了他,“师哥,现在我只想找回我们的孩子,其它的,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