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杨淑慧已然泪眼婆娑,但还是坚持着继续说道:“幼海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吃了不少的苦,好不容易熬到佛海有了点社会地位,却还要被强行送到日本去当人质,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会怪他,但是如果他因此而闯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祸的话,那我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阿墙兄弟,在此,我想我有必要以一个对自己的儿子有所亏欠的母亲的立场向你郑重地道一声‘谢’!”
说着,杨淑慧竟真的站起身,冲着李墙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下可把李墙给吓得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赶忙侧身让过了杨淑慧的大礼,诚惶诚恐地说道:“哎呀,周太太,您这是何必……如此大礼,在下可受不起啊!”
然而话音未落,杨淑慧便毫不客气地向李墙展示了她强势的一面,“不,我说你受得起就受得起!”
说完,便仿佛变戏法一般,从茶几底下翻出了一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本厚得出奇的书!
而更让李墙大吃一惊的,却不是因为那本书的每两页之间都夹着一片明晃晃的金叶子,而是那本书的名字,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本书的封皮上竟赫然用英文写着“红星照耀中国”几个大字!
“不行不行,周太太,您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贵重,在下可不敢收啊!”尽管心中已然掀起了涛天的巨浪,但李墙却还是避重就轻地假装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金叶子上。
这一招果然奏效,杨淑慧见李墙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金叶子上,便也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才继续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懂英文的吧?”
“略懂一二,谈不上精通。”
“那我问你,这本书的名字叫什么?”杨淑慧又问。
“红色……星星……结束……中国?”
这下可把那杨淑慧给听得只翻白眼,皱着眉头纠正道:“是《红星照耀中国》!哪有你这样翻译书名的?真的是……”
“在下水平有限,让您见笑了。”
杨淑慧则摆了摆手,安慰道:“算了,你能把封面上的那几个单词认全,也算是不易了。”
说到这,不等李墙开口,杨淑慧便猛地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你……没听说过这本书吗?”
李墙听了不由得老脸一红,“很……很出名吗?”
“那是当然!”
“这……”这下李墙便更加尴尬了,不停地挠头,好半晌才红着脸说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周太太,在下还真没听说过这本书,里面讲什么的?”
不想杨淑慧却语出惊人,一脸平静地说道:“这本书啊!是讲红党的!当然,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西行漫记》”
“西……西西行漫记?周太太,您……您这是……”
杨淑慧则凤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怕什么?虽说这书已然被归入‘禁书’之列,但严格来讲,禁的是由神秘的复社翻译出版的《西行漫记》,与英文原版的《红星照耀中国》何干?所以你也用不着这么害怕。”
听到这,李墙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是在下太过敏感了,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不想话音未落,杨淑慧却又猛地话锋一转,“话虽如此,可在我看来,无论是译版《西行漫记》,还是原版的《红星照耀中国》都不应该出现在周公馆,可这本书偏偏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且……而且还是在幼海的房间里。”
“周太太,您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暗中红化周少爷?”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若不是有人刻意将这本书送给幼海,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才决定把这本书送给你,希望你帮我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说这话时,杨淑慧的眼睛仿佛就快要喷火一般,由此可见此事已然让她怒火中烧了。
这下可让李墙犯了难,“周太太,这件事于情于理,在下都义不容辞,可是这人海茫茫,仅凭一本书根本就无从查起,即便强行调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呀!”
然而话没说完,杨淑慧就默默地翻开了那本书,李墙这才注意到扉页上赫然写着一行寄语:愿你即使身处黑暗,也能心向光明。
更让李墙感到奇怪的是,最后的落款赠予人的名字竟然是个大写的英文字母“K”!
于是便下意识地问道:“难不成是洋人?”
“当然不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并不是人名缩写,而是一个代号!”
“代号?”
“没错,而且是近来相当活跃的一个代号,自打苏德爆发战争一来,76号就曾多次截获到署名‘小K’的通讯电报,而这个‘小K’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此人在当年顾顺章被捕之后,独自挑起了特科的重担,以霹雳手段,堪称迅速地扭转了当时因顾顺章叛变而造成的被动局面。而他的代号就是‘小开’!”
此话一出,便让李墙大吃了一惊,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小开”这个代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再熟悉不过了,可以说整个从上海到淮南,再到苏北的地下交通线,几乎全部都是由他一手组织建立起来的。
后来只听说他被组织派去了香港,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代号是,竟然是从周佛海的太太嘴里说出来的。
难不成他又被组织派回到了上海不成?
想到这,李墙便忍不住说道:“您的意思是说,这个曾为红党立下汗马功劳的‘小开’,已经被派到上海秘密开展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