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603,605……应该就是这里了吧?”李墙看着面前那扇挂着605号牌子的房门前自言自语道,随即便上前敲了敲门。
然而等了许久,里面却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墙又敲了几下,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安静。
难不成是自己搞错了?还是说,那家伙昨天被带去岩井公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脱身?亦或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骗局?自己着了他的道?
就在李墙站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铃声响起,一个熟悉的灰色身影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非是旁人,赫然正是胡先生。只不过此时的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想必应该是一夜没睡了。
“不好意思,计划赶不上变化,回来晚了,不过好在你还没走,否则恐怕我就要被你当成大骗子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你再晚几分钟的话。”
胡先生听了则笑了笑,随即便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将李墙请了进去。
“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
“不必了。”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李墙给打断了,“我有个习惯,在外面从来不喝别人递过来的东西。”
“好习惯!”胡先生一边说一边像昨天在咖啡厅里那样,从容地在李墙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李墙则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随即便略带催促地说道:“胡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最讨厌的就是浪费时间,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本书的来历了吧?”
“当然,当然!”胡先生连连点头说道,紧接着便颇有感慨地回忆道,“说起这本书,跟我还颇有渊源,为了搞到它,足足花了我两根金条呢!”
“真没想到,胡先生竟然也对这种书感兴趣啊!”
胡先生自然听得出李墙话里有话,然而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而是坦然承认道:“这么跟你说吧!我呢,曾经是左派人士,跟红色阵营的诸多高层也打过交道,所以,才会受人所托,花重金搞到了这本书,几经辗转才送到了我那个朋友的手上。”
“你说的那个朋友叫什么?”
“姓萧,名叔安。”
“萧叔安?”李墙听了不免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你那个朋友真的是遇人不淑,这么轻易就被人给卖了。”
然而那胡先生却一脸无所谓地回道:“这算哪门子的出卖?我想我应该跟你说过,这名字啊,不过就是个代号罢了,你真的以为仅凭一个名字就能找到他的人吗?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听到这,李墙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摆了一道了。
可即便如此,李墙却还是强压着火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后来呢?”
“后来,我记得他把那本书送给了他的一个学生,后来那个学生又去了日本留学,阴差阳错之下跟周佛海的公子成了朋友,并在回国之前,将那本书送给了他留作临别纪念了。”
听到这,李墙的眼睛便是一亮,赶忙追问道:“知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吗?”
“他叫陈国祯。据说在日本的时候,他经常对周幼海说的一句话,便是‘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只要你不做汉奸,没有人会看不起你!’,现在看来,这句话对他的影响,应该还是很大的。”
“陈国祯……这个人现在在哪?重庆?延安?香港?还是上海?”
不想胡先生却只是摇了摇头,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据我所知,他在回国一个月之后就被日本宪兵逮捕,没过多久就病死在狱中了。”
“那……他的家人呢?”
“都在香港。”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还请胡先生如实回答,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不错的问题,但是很可惜,答案是否定的。”说着,便也学着刚刚李墙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好了。中午还有一场重要的宴会,我总不能就这个样子过去,那可就太失礼了!所以明先生就请回吧,恕不远送了!”
“重要的宴会?有多重要?”
“今天可是柴山中将入主梅机关的大日子,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受到了邀请,明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别说,李墙还真就不知道,这也难怪,毕竟按理说自己这个时候本不应该出现在上海的。
想到这,李墙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告辞离开。
可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老师,您在吗?”
怎么是他?
尽管还隔着一道门,但李墙却还是认出了那个声音,赫然竟是自己的监视对象,周幼海!
在看那胡先生,显然也被这突发状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神中更是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不好了老师……”
一进门,周幼海就语气急促地想要说什么,然而才刚开了个头,就主意到了房间里的李墙,于是索性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脸警惕地对李墙说道:“这位先生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墙也不隐瞒,笑着回道:“周少爷真是好记性,那天你被谢区长从杭州送回来的时候,我也刚好在现场。”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便更加紧张了起来。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胡先生主动打破了,“幼海!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连挚友的遗物都保管不好,你跟我实话,你是不是把那本书给弄丢了?”
只一句,就把那周幼海给吓了一大跳,先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墙,又看了一眼那已经脸色铁青的老师,整个人一下子就慌了起来,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老……老师,您……您听我解释,学生……学生……”
“够了!我可不想听你的解释,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跟这位明先生说吧!”
此话一出,别说是那周幼海,就连李墙也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即便有些意外,但还是心念电转,以最快的速度想好了一套说辞,面色平静地对周幼海说到:“周少爷,可否请你解释一下,《红星照耀中国》这本书是怎么来的吗?”
然而那周幼海刚要开口,李墙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周少爷,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私藏禁书可是重罪,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啊!”
周幼海也不傻,敏锐地抓住了李墙刚刚那番话的漏洞,紧接着便连消带打地反问道:“明先生是吧?拜托你搞搞清楚,政府明令禁止的是《西行漫记》,与《红星照耀中国》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