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卫辰而言,冯含章就如诗中的“浮云”,在他心里留不下半点痕迹。
冯含章也是府学中的才子,自然能感受到卫辰诗中澄澈明净的心境,他再看向卫辰时,竟不由自主地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片刻后,冯含章垂下高傲的头颅,盯着地面发起了呆,一言不发。
至于原本就对卫辰忌惮不已的杨霖等人,此时对卫辰更是又敬又畏,纷纷转头夸赞起了卫辰诗词之妙。
让他们出头挑战卫辰?
别开玩笑了。
大部分人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赵骆声原本还对卫辰心存一丝疑虑,但听到这一首意境高远的《泛海》,最后这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卫辰身上既有大儒的气度,又有名士的风骨,赵骆声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甚至起了收徒之念。
就算卫辰已经有了老师,可老师又不是只能拜一个,若是卫辰的老师只是个秀才举人之类的小人物,赵骆声势必要把这个弟子抢到手。
赵骆声看了眼站在一旁目光涣散的冯含章,轻轻一叹:“今日诗会到此为止,卫辰留下,随老夫同回府中。”
卫辰虽然不知道赵骆声弄的什么名堂,但还是拱手道:“老先生之命,学生安敢不从。”
……
日落月升,扬州赵府书房中,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赵骆声捻起一枚黑子沉然放下,而后看向卫辰,似笑非笑道:“这局老夫又赢了。”
卫辰苦笑道:“老先生棋艺精湛,当得上大国手,学生哪里是对手不?”
卫辰前世也下过围棋,但连业余水准也算不上,况且大周的围棋与前世有很大的不同,卫辰要是能下得过活了一辈子的赵骆声就有鬼了。
至于这一世,卫辰专心经义之道,也一直无暇分心去钻研棋艺。
说到底,还是卫辰来此世的时间太少,能专精科举一项已是不易,哪可能面面俱到。
俗话说得好,君子擅棋道,下棋是上流圈子的必备技能,朝廷大员之中就没有哪个棋艺差的。
眼下离乡试还早,时间充足,卫辰也该在围棋上花些心思了。
否则日后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跟同僚下棋取乐时,免不了要被笑作臭棋篓子,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赵骆声指了指四四方方的棋盘,沉声道:“莫要小看了这一方棋盘,虽只有巴掌大小,但要做到纵横捭阖,进退由心,非历经磨砺不可。你现在年岁尚小,老夫与你说的话你可能听不大懂,再过几年踏入官场,才会有所明悟。”
卫辰当下躬身道:“谢老先生教诲,学生一定铭记于心。”
赵骆声摆了摆手:“老夫这个年纪,早已是无欲无求,唯愿家乡多出几个人才罢了。”
他兜了一圈,终于来到了正题:“老夫见你天资聪颖,可愿拜老夫为师?”
赵骆声语气殷切,卫辰闻言却是面露难色,起身一揖道:“老先生赏识之恩,学生感激不尽,不过学生已有老师,却是不好再改投他人门下。”
赵骆声早有所料,如卫辰这般才学,必然早早就拜了老师,不过赵骆声对自己的名气颇为自信,只是澹澹问道:“汝师何人,可是江南人士?”
卫辰如实道:“家师庄子重,号青藤先生,乃江西吉安人士。”
“哐当!”
赵骆声屁股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桉上的棋盘碰翻了。
片刻后,重新坐稳的赵老先生轻咳一声,满脸尴尬地问卫辰:“青藤先生不是只讲学不收弟子么?”
卫辰俯首道:“卫某才疏学浅,全赖恩师不弃,方能有幸侍奉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