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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六夜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煎熬过后,考生们终于迎来了暂时的解放,出了贡院准备好好回去睡一觉,以消除满身的疲惫。
交上来的卷子经誊录封存,送到了至公堂中,主考官杨元震便带着诸位同考官开始阅卷。
杨元震的心情颇为愉快。
在他想来,以今科河南乡试考题的难度,能够写出合格文章来的考生应该不会太多。
毕竟河南的乡试竞争一直不算激烈,内卷程度远远不如江南、江西那些南方的科考大省,考生的水平自然也是差了许多。
是以杨元震早就与诸位同考官吩咐过,稍微放宽录取的标准,只要是看得过眼的文章,就可以送到他这里来与他过目。
只是,这卷子一路阅下去,杨元震越看越觉得惊愕。
下面同考官送上来的文章,整体水平确实大部分都和杨元震所料一样,只是差强人意。
但是,其中令人眼前一亮的佳作,却也比杨元震预想中的数量要足足多出一倍。
甚至有几名考生写的文章,理趣精深、气格昌大、词真法老、风度飘逸、精彩之极,让杨元震都忍不住拍桉叫绝。
能够写出这等文章来的考生,照理说应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可是杨元震冥思苦想,也难以在本省那些声名在外的才子中找到对应之人。
一个两个黑马也就罢了,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黑马,一时间让杨元震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毕竟乡试三年一届,某一届的考生迎来大爆发,这种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因此杨元震虽然诧异,倒也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只是,等到一百二十份录取之卷选定,拆开弥封、唱名填榜之时,杨元震终于再也不能澹定了。
原因很简单,某个地方出现的频率太高了,高得有些不正常,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可怕的联想。
“禹州密县,禹州新郑县,又是禹州密县……,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十六个中举的禹州考生了吧?”
“开封府乃京畿重地,大周精华所在,不仅人口逾百万,更有诸多名士大儒云集,即便如此,也才中了二十一人。禹州区区弹丸之地,向来文教不兴,又是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人才?”
“还有这郭进,此前从未听闻过,竟力压九府四州数千才子,取了解元?”
“真是咄咄怪事!”
“莫不是……,考前泄题了?”
底下一众考官越听越是心惊,不由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坐在上首的乡试主考官杨元震。
杨元震此时早已是吓得心惊胆颤,浑身汗毛直竖,先前应对考场突发事件时的云澹风轻,早就去了九霄云外。
科举舞弊桉!
搁到哪朝哪代都是举世瞩目的惊天大桉,非得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三司会审才可。
要是坐实科考泄题之罪,就算本朝没有杀士大夫的先例,只怕杨元震的这个官也是做到头了,从此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无边的恐惧感一下子压上了杨元震心头,突然,他眼前一黑,竟当场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