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应道忽然想到现任禹州知州的那个年轻人,不由轻笑一声:“这卫辰倒是好运气,才到禹州两年多,治下就出了个解元。”
曾纶接着道:“除了郭进,今科还有十五个禹州籍的举人。”
“十五个?”
袁应道打断了曾纶的话,愕然地抬头看了过去:“你是说,今科禹州一共中了十六个举人?”
曾纶恭敬地点了点头。
“杨元震好大的胆子!”
袁应道当即挺直身子坐了起来,怒声道:“堂堂京畿乡试,天子脚下的抡才大典,他也敢徇私舞弊?”
可刚骂了两句,他又意识到不对,如果杨元震真的徇私舞弊的话,今科乡试的成绩肯定就不作数了,又哪里来的解元呢?
于是袁应道轻咳一声,不再说话,而是等着自己幕僚的解释。
曾纶低下头道:“榜单出来当夜,杨元震就被陛下召入宫中,贡院内外也被皇城司封锁,还有那些禹州考生,全都挨个查了个遍,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到,故而乡试依旧照常放榜。”
袁应道皱着眉思索片刻,自觉难得要领,当下又问道:“就没有落榜士子出来闹事?”
曾纶迟疑了片刻,缓声将放榜那日的情形以及《谈文录》在汴京的火爆与袁应道说了一遍,并道:
“如今汴京上下都对卫知州兴学着书之举交口称赞,就连陛下也说多亏了卫知州的教化之功,才有了禹州一科十六举的佳话。”
袁应道听后,愣了许久,忽而哑然失笑道:“前些日子还有人跑到本官这里来告状,说卫辰好大喜功,在禹州滥兴学校,靡费钱粮。本官信以为真,正欲派人往禹州查访此事,如今看来却是用不着了。”
这时,曾纶开口建言道:“东翁,明年开春就是三年一度的外官朝觐了,这卫知州的考评之语,还请东翁多多思量才是。”
袁应道闻言点了点头。
禹州是省级直辖州,知州卫辰的考语自然是由顶头上司河南巡抚袁应道来写。
而曾纶在此时提起朝觐考察之事,就是特意提醒袁应道,卫辰的考语,需得用心来写。
袁应道当然明白自己幕僚的意思。
卫辰乃是赵真钦点的六元郎,又曾任经延展书官,侍直御前,简在帝心说的就是这种人。
因此袁应道早在卫辰到任之日,就打定了主意与卫辰和平相处。
况且即便袁应道真的想打压卫辰,也很难做到。
上次的种痘法,还有这次禹州惊人的乡试成绩,卫辰在禹州的作为屡屡上达天听,甚至传扬天下,根本不是袁应道所能左右的。
袁应道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之前由于兴办义学之事,卫辰遭到邻府官员非议,捅到了巡抚衙门这里,袁应道也是替卫辰压了许久。
为的就是与卫辰结个善缘。
官场上就是这样,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像卫辰这样简在帝心的青年俊彦,升官速度飞快,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蹿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还要求卫辰办事呢。
他的朝觐考语,袁应道当然要用心去写。
遣走曾纶后,袁应道独自思量片刻,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卫辰不是在密县黄河边建了个大坝么,正好可以派人去勘验一番,如此写称赞卫辰的考语时也可以有据可依。
还有农田、水利、义学、工商等等,这些都是卫辰在禹州的政绩,也可以顺带着一起看一看。
这种现成的人情,不捡白不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