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点了点头,道:“若不去,三十万大军并力攻城,我们可守不住啊。”
云天行道:“若他们只是存心设计害人,将军去了又能怎样?不但白白丢了性命,玉门关没了将军,朝夕间便会被攻破,到时西域大军长驱直入,国破家亡,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流离失所。还望将军三思。”
李鸢仰望星空,良久不语,忽见头顶一颗明星坠下,流光四散,照亮夜空,李鸢大惊,哇的吐出一口血,道:“我命休矣!”说完,已晕了过去。
云天行吓了一跳,忙叫了几个守城兵卒,帮着把李鸢抬回营帐。张嶷命人把军医全部唤来。众军医挨个帮李鸢看了,却一个个都摇头不止,叹息不停,只说趁早准备后事。
张嶷又惊又急,却也无可奈何,眼看着跟了将近二十年的将军躺在那里,面色惨白,朝夕待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暗自伤心落泪。但眼下西域大军虎视在旁,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留下几个军医看着李鸢,便出帐去军营内城楼上查视去了。
天色微明,张嶷自城楼上下来,进李鸢帐中来看他,见书案旁孤灯下,李鸢披衣而坐,正在写着什么,大喜道:“将军,你几时醒的?”
李鸢面色仍是惨白如纸,见张嶷进来,微微一笑,道:“刚醒不久。”
张嶷道:“将军,你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是刚醒,应该躺着休息才是,还写什么。我虽然没有学识,可也大抵还认得几个字,将军你去那里躺着,只说便是,我来替你写。”
李鸢道:“这是写给家里人的信,自是我亲笔写才好。你去那里坐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嶷自去一旁坐着,道:“就算是家信,也不急于一时,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写不迟。”
李鸢道:“现在不写,只怕再也没机会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此行一去,必然无命再回来。我离家八年,双亲亡故,我身为人子,却不曾为他们守过一天的孝。家妻瘦弱,却为了家计,日夜操劳,我身为人夫,亦不能为其分担。我那孩儿今年八岁,我身为人父,却不能贴身教诲。只这三件事是我一生的遗憾。如今身之将死,无可奈何,只能把心中的话写在信中。这封信你托个心腹人,帮我送到家中,我便没有牵挂了。”
张嶷哽咽不语,只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
李鸢一笑,道:“谁都有死的时候,我只是先走一步,没什么好伤心的。我离开后,你就是这里的主将,凡事不要鲁莽,多听听众人的意见,谨慎行事,务必要把玉门关守住。还有,那些自主来帮忙江湖人士,个个身怀绝技,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想守住玉门关,免不得要借靠他们,你不可怠慢了人家。其余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跟了我这些年,应该知道怎么做。”
张嶷默默点头。
李鸢把信写好,装进信封,用蜡封住,交给张嶷,又上床歇息了一会。
天色大明后,李鸢随便吃了些早点,不穿红甲,不披红袍,不带兵器,不骑汗血宝马,只穿了一身素衣,牵了那匹跟随他多年的老马自出玉门关去了。
全军将士站立城头,望着一人一马缓缓行远,无不泪目。
张嶷含泪冲下城楼,策马出关,追上李鸢,道:“将军,别去了吧!”
李鸢摇头,道:“我意已决,你回去吧,守关为要。”
张嶷道:“我再送将军一程。”
李鸢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要送到我敌军大营里去吗?哈哈,二十年生死相随,说实话,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笑罢,策马疾行。
张嶷直身肃穆,大喊道:“将军走好!”
城楼上的兵卒们亦跟着高声呼喊,喊声震天动地,良久不歇。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