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安森故意强调了后者的缘故,枢密院的人群中明显有了些许的骚动。
“我懂了,也就是说想要尽快以较小的伤亡结束这场兵变,就必须首先获取兵变士兵们的信任才可以。”
安妮王后若有所思,眼神在枢密院的议员之中有些游离:“既然如此,准将阁下是否有什么好的提案?”
“这…这个嘛……”
“派一个人前往,怎么样?”不等安森开口,王后便主动提议道:“从枢密院和内阁当中委派一名声望卓着,并且极有影响力的大人前往,是否能化解兵变士兵内心的疑虑呢?”
下一秒,安森立刻感觉到枢密院内的众人表情出现了异样,那种下意识躲闪的恐慌几乎是写在了所有的脸孔上。
很显然,这种时候主动跑上去凑热闹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得到什么额外的照顾,运气不好被杀了祭旗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是百分之零。
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安森一本正经的沉声道:“这…恐怕不行。”
“明面上说,整件事的起因就是陆军内部对枢密院怨言极大,兵变的目的也是为了推翻枢密院,建立对陆军更加有利的新政府。”
“这种时候由陛下出面,委派一名枢密院内极具影响力的大人物去劝降兵变的士兵们,很可能会让他们产生‘自己被辜负了’的委屈和误解。”
“我本人完全理解陛下的想法和善意,但恐怕在那些士兵眼中,这种行为和羞辱无异。”安森耐心的解释道:
“您的心是好的,但最终的结果恐怕会适得其反。”
“有道理,我似乎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呢。”安妮王后表情也凝重了许多:
“没错,派遣枢密院和内阁成员的想法确实有些欠妥了,不仅没有考虑到士兵们的想法,还有可能让某位枢密院的大人身陷险境。”
“无论哪边,结果都对王国的利益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这么说来的话,剩下的办法…呵呵,好像也只剩一种了。”
她话音未落,身侧立刻反应过来的路德维希顿时绷紧了脸庞,转身直接单膝跪倒在了王座前:“陛下,万万不可!”
“唉?!”
路德维希的举动,立刻惊到了旁边还没回过神的索菲娅,愣了愣神的少女也顿时明悟,瞪大了双眼:
“陛、陛下您该不会是打算……”
“是的,我准备亲自前往前线,说服叛乱的士兵们。”
脸色平静的安妮王后缓缓起身,用不夹杂感情的口吻说道:“现在的情况,想要从悬崖边缘拯救我们的王国,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陛下?!”
“王后陛下,还请您认真考虑!”
“是啊,千万不要鲁莽做决定,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有很多呢!”
“如果可以,我本人愿意代表王室前往,一定不辱使命!”
“叛军就是叛军,他们已经谈不上忠诚了,还请以您自己的安危为先,克洛维经不起这种震动啊!”
……枢密院内顿时炸响一片反对之声,有的惊恐,有的不可思议,但都是发自真心的不希望安妮王后用这种方式来冒险。
原因也很简单:现在唯一能让克洛维保持表面团结的,也真的就只有安妮王后这位卡洛斯二世的遗孀,她如果再死了,整个克洛维立刻就有可能分裂!
首先只要她活着,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有一派能够借她的名义宣布卡洛斯二世的遗诏,推举某位尚且年幼的直系王子立刻继位,王国还能继续正常运转;而她要是再突然被杀,谁来继承王国就立刻是个大问题。
对秩序世界的诸王国而言,王冠空悬简直是最恐怖的局面,意味着所有势力为了自保,都必须推举一位符合自己利益的王室成员上位,与其它势力支持的候选人竞争;境外势力也会接机插手王国内部的政治谋取利益。
最终败者固然身死族灭,赢家大多数时候也不可能赢得太轻松,必须面对已经在内战中千疮百孔的国家区收拾烂摊子,忍气吞声的偿还之前许下的种种承诺。
所以尽管大家都对安妮王后突然摄政这件事很不满,但在国家回归正轨之前,她的存在至少能稳住基本盘,就是找到灯塔之前,迷途的旅行者手中最后还能点燃的蜡烛。
可尽管有那么多人的劝谏,安妮王后依然表现得十分决绝:“诸位都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是卡洛斯二世的妻子,是这个国家的王后,陛下的死,我比诸位要更加痛心疾首;但我更清楚相较于个人情感,维系王国的稳定才是我这个王后最重要的使命。”
“我很清楚,在很多人眼中,我的姓氏永远是他们最先看到的,一个赫瑞德家族的公主永远不可能真正忠于克洛维人的王国。”安妮笑了笑:
“现在我要亲自证明,他们错了,我是赫瑞德家族的公主,但在那之前,我是克洛维人的王后!”
“国王为了国家的稳定和团结,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现在,他的王后自然也有义务去尽到相等的责任。”
“我会亲临战场,走到那些兵变的士兵们面前,告诉他们王国已经宽恕了他们的罪过,绝对不会让他们为这场骚乱付出血的代价——尽管他们犯下的过错,哪怕是用血也无法偿还。”
“因为他们的国王是仁慈的,是绝对不会苛责他忠诚的士兵们的;而他忠诚的士兵们,也绝对不会辜负他们所心心念念,誓死效忠的国王。”
说着,从王座前走下阶梯的安妮王后停下了脚步,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向整低着头的风暴军团总司令:
“安森·巴赫准将。”
“在!”
“请出发吧,告诉士兵们,准备好所有相关事宜。”王后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大门之外:
“现在,请为我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