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蔓露的眼神中,曲无名看到了她对自己的茫然不知,也看到了她和那位卢茂师兄之间的默默深情,便明白自己等待了三百年才盼来的重逢,怕是只能是一场镜花水月了。
她回来了,可却已经不再是她。
曲无名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她重逢时的样子,这样的结局也是其中的一种。
而且,是最有可能的一种。
但当这一幕真实出现时,曲无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颗心好像一下子被人掏空,然后是失落,彷徨,难过……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在心里不停地反复拉扯,几乎将曲无名的一颗心扯成碎片。
毕竟,在曾经的幻想中,即便有个悲伤的结局,可那终究不是真正的结局,还总有那么一丝希望留在未来。
而此刻,那最后的一丝希望已在林蔓露方才展露的笑颜之中荡然无存了……
曲无名默然而立。
然后恍若失神般转身离去。
甚至忘记了再去给林家的那柄清霜剑重新灌注自己的法力和神识之力。
这段缘,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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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响起,一对新人重新站定,各自牵着一根红绸的两端,躬身拜倒。
“二拜高堂!”
林蔓露转过身,对着堂上安坐的师傅和父亲深施一礼,重新回身站定。
“夫妻对拜!”
司仪喜气洋洋朗声喊道。
林蔓露却在此刻忽地再次转头向一众宾客中望去,可刚才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却早已不在了。
“他怎么不见了?”林蔓露的心忽然有些痛,似是失去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她慌乱地一把掀掉了自己的盖头,露出了下面那美丽的容颜,只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怎么了?怎么把盖头掀了?”林震南忙压低了声音问道。
“蔓露,怎么回事?婚礼之中怎能自揭盖头?!”林蔓露的师傅一脸不悦道。
“你在找谁?”眼看还差一礼的新郎官卢茂一脸不悦,目光也在人群中巡视起来。
“他人呢?怎么不见了?”林蔓露感觉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目光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若不是卢茂师兄始终拉着自己的一只手无法挣脱,林蔓露都想飞奔到外面去将那人追回来当面问问他是谁!
“师妹!你怎么了?!快把盖头盖上,咱们还没完礼呢!”卢茂一把将林蔓露拉扯到了自己身边,捡起地上的红纱就要给她盖上。
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林蔓露的头发,却不由脸色大变停在了空中。
因为林蔓露的眉心之中,此刻竟然浮现出一道剑形的印记,随即绽放出耀眼的白光来。
一道气浪以林蔓露为中心骤然涌出,靠得最近的卢茂师兄和婚礼的司仪被那气浪径直撞在了胸口,二人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气浪滚滚,将前厅之中的所有陈设全部掀飞,就连大敞的门窗都在气浪翻滚之间飞到了远处,砸得不少宾客惨叫连连。
霎时间,福威镖局前院已是烟尘四起,鸡飞狗跳。
待到烟尘散去,众宾客或是掩着口鼻,或是咳嗽着重新围拢过来,却见林蔓露已倒在了父亲林震南的怀中,眉心处依然有道乳白色的印记在闪闪发光。
而且,那道印记似是还在飞快地变化着形状,时而是一把玲珑的小剑,时而是一个长有龙角的异兽,看得一众宾客不由得啧啧称奇。
而林家父子却满是慌乱地呼喊着,快去寻大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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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林蔓露身穿一身劲装,披着一件带帽的黑色斗篷,头戴一顶大大的斗笠,脸上还戴着一块面纱,将那清丽的容颜遮挡。
林蔓露将背后的包裹紧了紧,低着头默默地牵着马,转身停在了福威镖局门口,向自己的父兄抱拳道:“你们留步吧。”
“蔓露……”林震南眼含泪水,半是不舍半是担心,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蔓露开口打断了。
“父,父亲。”林蔓露的这一声父亲似是叫的有些勉强,“待我寻到了他,会回来看你们的。”
林震南闻言,却不由得泪如雨下,颤声道:“多,多谢你还能叫我一声父亲……山高水长,你可要多注意安全啊!”
“放心,我会的。”
林蔓露沉默了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伤感,沉声说道:“我知此事确有些对你们不住。可她是我转世重生之身,却是我也选择不了的。如今,她的记忆已变成了我的记忆,但我,却终究还只是我。以后,你们还是管我叫林婉清吧……”
言罢,林婉清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在她腰间悬着的一柄长剑随着马匹的奔跑上下颠簸,剑鞘上亦刻着两个古朴而又苍劲有力的字: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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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曲无名,正驾驭着飞梭隐在高空之中,向着北方疾速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