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役谋划是王师道所提,而且得到燕帝、两位枢密和庆聿恭的许可,自己从始到终没有说话的权利。
秦淳带走麾下近半老卒,又在沫阳路补充数千兵马,最后在广陵城下大败亏输,脑袋都被齐人割了下来。
察事厅信誓旦旦的内应杳无踪迹,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北线主战场,他按照既定的计划挥军南下,一开始的确势如破竹,齐军因为兵力不足只能步步后退收缩防线。
当时局势一片大好,层层叠叠的来安防线犹如坦途,张君嗣便集合大军发起总攻,没想到在青峡一带碰到硬钉子。
更让他无奈且愤怒的是,萧望之根本就没有抽调兵力南下救援广陵,反而是在青峡与他决战。
最后的结果不必赘述,要不是张君嗣在统兵上有几把刷子,说不定会全军覆没。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君嗣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对王师道也失去了往日的尊重。
今日枢密副使陈景堂召见,张君嗣走进节堂便瞧见王师道在场,面色登时冷了下来。
相互见礼之后,陈景堂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开门见山地说道:“张将军,南边萧望之将要发起反攻。”
张君嗣对此早有预料,淡淡道:“枢密大人,萧望之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但是他想如愿却也很难。青田城也好涌泉关也罢,论城防的坚固都不弱于他引以为傲的来安防线。如此也好,让他体会一番强攻的难度。”
陈景堂悠悠道:“我们已经知道萧望之具体的行军方略。”
张君嗣心中一震,然后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王师道:“消息来源能否保证真实?”
他已经是杯弓蛇影,前面两次决策都被察事厅的错误判断干扰,导致犯下弥天大错。
其实他很不明白为何察事厅会突然变得这么逊色。
王师道能够名声大噪当然不是靠庆聿恭的强行提拔,过往那些年察事厅确实做过很多了不起的大事。
面对张君嗣这句略微不够尊重的疑问,王师道平静地说道:“请大将军放心。南齐京军的定威军主将徐温早已被察事厅拉拢,我们掌握着他很多把柄,他绝对不敢说半句假话。如今定威军就驻扎在淮州来安城郊,徐温在得知萧望之的计划后,第一时间便让人通知察事厅留在来安城内的密探。”
张君嗣点了点头,面上的冷色逐渐褪去,对王师道说道:“还请王侍正告知详情。”
王师道便将陆沉的计划简略说了一遍,随即沉声道:“本官认为,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可以利用对方的计划反败为胜。”
张君嗣沉吟半晌,缓缓道:“王侍正之意,我军按照先前的计划,逐步放弃青田城外围的防御体系,引诱对方大军强攻青田城?”
王师道点头道:“涌泉关那边不必担心,只要我方守军提高警惕,纵然齐军真的能派出小股精锐翻山而来,我军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解决他们。再者,涌泉关分为前后两道,我军可以增派一部兵马藏于后关,待战事爆发之后快速支援前关。”
张君嗣认可这个判断,快速盘算自己手里的兵力,继而踟蹰道:“涌泉关只需要再增加三千人,合计八千守军就能安稳无忧。关键在于青田城这边,萧望之既然要围点打援,那我们究竟是战还是守?”
坐在主位上的陈景堂说道:“察事厅的情报显示,敌人打算分三步走,本官认为我军同样可以三步应对。”
张君嗣恭敬地道:“请枢密大人示下。”
陈景堂沉稳地说道:“第一步,我军可以提前做好放弃外围防御体系的准备,先打几场小规模的战役,然后逐步收缩防线。既然敌人认为我军是要诱敌深入,那么我们便顺着对方的想法,让他们以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王师道和张君嗣皆颔首应下。
陈景堂继续说道:“第二步,敌人要围点打援,那么我军可以先稳守一段时间,以此来消耗敌军的士气和粮草。这一步的重点是要提醒青田城的守军,务必要守得足够坚决,敌人为了让我们相信城防危急,只能持续强行攻城,这便可以有效地损耗他们的兵力。”
“第三步,东阳路目前的兵力不足以和敌人十万大军正面对抗,所以本官决定在现有兵力的基础上,抽调沫阳路大军后撤东进,继而从北面通道进入青田谷地,与敌人在此决战!”
张君嗣心领神会地说道:“援军赶来的这段时间,我军可以充分利用青田城坚固的防守消耗敌军,而萧望之为了诱使我军派出援兵,必然不会提前暴露伏兵,只能用三四万人反复强攻。”
王师道说道:“与此同时,我军还可以派出小股精锐骑兵袭扰敌军的攻城主力。”
“没错,等到我军援兵集结完毕,南下青田谷地之时,萧望之派来攻城的兵力早已疲于战斗,届时他仅靠伏兵如何取胜?此战若能击溃淮州军主力,说不定还可以顺势直逼来安防线。”
陈景堂从容不迫地说着,面上带着几分自矜的微笑。
王师道和张君嗣对视一笑,先前的矛盾立刻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