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两人已行至中书院附近街巷,夜幕下依稀可见中书院的围墙和篱笆,对味道甚为敏感的陈宥吸吸鼻子,在清凉的晚风中嗅到了一股肉汤的鲜香。
“唔,好香的肉汤……”陈宥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婠一脸疑问,“晚膳没有吃饱?”
“吃饱了,只是这汤味鲜香,你没有闻到吗?”
“没有……”婠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表示否定,“现在已在中书院附近了,返院也无事,不如你带我去找找这鲜香的肉汤?”婠对陈宥的嗅觉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陈宥没有言语,闭目感受了一下风向,便迎着风往前走去。
在街巷中穿行,陈宥可以嗅出这股鲜香越来越浓郁,甚至伴有些羊膻味,他就知道离目标已经很近了。果然,在绕过一排民宅后,一面红底黑字的招牌旗出现在两人眼前,通过宅内透出的光亮,旗上“羊肉汤”三字清晰可辨。
“就是这了。”陈宥很笃定地对婠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宅前。
宅内前院一侧,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手握一柄铁勺,轮番翻搅着面前两口大锅里的肉汤,阵阵热气从锅中腾腾而起,消隐在空中,随着夜风飘散而去。院内零星分布着些人,或蹲或坐,像是食客,都专注的捧着碗在吃肉喝汤。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端着碗在食客间穿梭,清凉的晚风也拂不去她额头上因为忙碌而渗出的汗珠。她抬眼看到门口的陈宥和婠,急匆匆的上前来招呼:“客人来碗羊肉汤吗?祛寒除湿,浓郁鲜香,我爹的拿手好菜!”五官标致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
陈宥看看身边的婠,发现婠也在看着他。“喝一碗呗?”婠抢先发话,这会儿她对陈宥这狗一样的嗅觉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碗净汤,一碗萝卜羊肉。”陈宥按大锅边上的水牌点下了单。
“好嘞,客人稍等,马上就到。”姑娘迎进两人,借着光,她认出了婠的学士服,“两位是中书院的学士吧,不瞒两位,屋后隔条巷子就是中书院的后院,今天还有位学士过来光顾,也算熟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宥和婠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偷溜出院的黎平之。
“姑娘眼神不错,我们确实是中书院的学士,今天来过的不知是哪位同僚?”婠顺着姑娘的话问到。
“我不知道他如何称呼,看年纪似有不惑了,身形微胖,隔三差五就会来光顾生意,与我爹可聊得来了。”
陈宥和婠又对视了一眼,肯定了姑娘口中提到的学士就是黎平之。
“羊肉西施,过来结账了!”一个食客喊道。
“来了!”姑娘边应声边小跑而去。
“羊肉西施?”陈宥掩面窃笑。
“很恰当啊,我觉得配得上。”婠也以笑回应。
“那你可是学士西施了。”陈宥笑得更厉害了。
婠没有接话,白了陈宥一眼。陈宥自觉失礼,收住了笑。
不一会功夫,羊肉西施就把汤和肉端到了两人面前,陈宥迫不及待的捧起汤正欲品尝,只听婠叫住了羊肉西施:“姑娘怎么称呼?该不会真的叫西施吧?”
羊肉西施脸微微一红:“小女姓张,‘羊肉西施’是客人们起哄瞎叫的,不是本名。”
陈宥捧着碗发出“嘶嘶”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偷笑还是被烫着了。
张家姑娘的汤确实好喝,萝卜羊肉也炖得相当入味软烂,不失为寒凉季节的滋补佳品。陈宥放下碗对婠说:“不久就入冬了,这口羊肉汤应对陵安的湿冷天气最好不过了。”便欲起身结账。婠似乎早有准备,一把按住陈宥,扭头喊道:“张家姑娘,结账!”
出得张宅,陈宥还想穿过巷子去看看后院的篱笆,以黎平之的身形要穿越篱笆,应该有个不小的豁口,直接从篱笆穿过去就能返回中书院了。这个想法被婠制止了,坚持要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返院。陈宥拗不过,只能依婠的意思。
回到院中,已近亥时,外院只剩长史厅灯火通明。陈宥向婠行礼道别,婠突然凑上前小声说:“学士西施其实挺好听的,我就笑纳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右侧厢房走去。
陈宥愣了一会,随即又笑了出来。
长史厅内,蒙绪还在加紧审阅翌日要提请的奏折和公函,左手边有两封兵部的公函被挑了出来,他眉头紧锁的看完手上的函后,把它跟左手边的两封放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