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学堂那边陈宥可代我走一趟。”婠抓住机会向蒙绪推荐了陈宥。
“陈宥入院才月余,资历和名望恐不足以胜任出访钧州学堂吧……”蒙绪虽知陈宥才思敏捷,活学巧变,但仍担心派其出访会显得中书院的诚意不足。
“长史即使遣我出访,不也同样是资历和名望不足么?”婠的这个反问倒是把蒙绪给问住了。婠在京城是太子眼前的红人,可是对于钧州学堂来说,她确实也太过年轻了。
“那这……你且去杊州办事吧,容我再考虑考虑。”蒙绪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婠可以离开了。
顺利获准出院的婠当即找到陈宥,除了告诉他那个“不确定时机”即将到来之外,还要跟他商量这次杊州之行所期望达到的目的。
安抚巡林堂,掌握巡林堂的意图;了解巡林堂派出斥候的原因,是否与崔挽风的证词相符;最最重要的,打探巡林堂是否知晓密信及信中的内容!这是陈宥和婠商定的出访目的。
于是动身前的这两日,婠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核对之前的案件通报和刑部搜集的崔挽风供词上,重新梳理整个脉络,填补细节,避免纰漏。
每当婠审阅和备注通报和供词之时,高咏鑫便会饶有兴致坐在婠一旁,默默旁观着,尽量不打扰到婠。
婠对他的举动有些诧异,直至有一次婠突然合上手中的供词,问了高咏鑫一个问题:“我即将离开中书院一些时日,是否要给你换一位学士继续参习?”
“唔……没有必要,院内的事务我已了解得差不多了,不知你此行要去哪儿?”高咏鑫竟直接拒绝了婠的提议,反而更关心的是婠的动向。
婠的戒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她整理好手中的供词,与通报一起放回了藏书堂的书架上。摆放的时候,她还留了个心眼,专门把平日里摆放的顺序给打乱了:“此去杊州,约五日左右才回,你当真不需要换一位学士继续参习?”
“不需要,不知我能否一起同去呢?”高咏鑫仍然拒绝,甚至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请求。
“入院学士是不可随意出院走动的,这里不是钧州学堂,你的身份已不再是学堂的仕生了,望你谨记。”婠委婉的打消了高咏鑫的念头,同时她对高咏鑫的戒备也更高了几分。
陈宥这边也有状况。本该跟着黎平之参习的梁权,也多次借故向他询问关于驿站命案的一些细节,令陈宥非常诧异。终于他也忍不住,问道:“梁权你新进入院,院内的事务尚不熟悉,为何独对驿站命案如此感兴趣?”
“这可是近期京城的大事儿!襄国自陵州发源,其他州郡小打小闹的摩擦层出不穷,见怪不怪,唯有陵州向来安定,这一下整出这么个动静,而且几天前人犯还在闹市毒发身亡,能不让人好奇吗!?”梁权边说边凑近前来,“黎执事说了,这事儿前前后后你最清楚,包括驿站发生命案当晚,你也在场!你是最有发言权的,所以叫我来问你!”
这黎平之真是正事不教,尽把新人往沟里带啊!可是陈宥又不好当着梁权的面落中书院执事的面子,只好打了个马虎眼:“黎执事谬赞,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实情可参阅院内所存的公文和通报。”
哪知梁权并不买账,反而更凑近一步,小声的说:“黎执事还说了,中书院就你最积极最上进,叫我多跟你学着点!”
陈宥闻言下意识的退开了两步,拉开了与梁权的距离,并生硬的笑了笑用以缓解尴尬。以陈宥对黎平之的行为了解,结合不久前才发生的正面冲突,黎平之说出这种话来绝非好意。梁权新进入院可能不明就里,听不出话里的门道,可是陈宥心里却清楚得很。
除此之外,陈宥退开还有一个原因——梁权凑得过近,让陈宥闻到了梁权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味,苦涩呛鼻,与黎平之吸食的缥缈烟味道相似,却更为浓烈。
“我不大习惯跟别人凑那么近……”陈宥示意梁权正常谈话,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失礼失礼,是我越界了,”梁权向陈宥欠欠身,从腰间掏出一根紫色的管子递给陈宥,“这可是难得的尖货,送给你。”
陈宥没有贸然去接,因为他曾看到梁权也送过黎平之类似的东西,遂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梁权所赠之物并不是什么管子,而是一段墨竹,形如之前撞见黎平之在廊下吸食的缥缈烟一般,区别仅在于黎平之当时手中的竹段是绿色的苦竹而已。
“这该不会是……缥缈烟?”陈宥摇摇头,表示不需要,“我不碰这东西。”
“那你可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了,可惜可惜。”梁权往前递了递,眼见陈宥仍坚持拒绝,遂把缥缈烟藏回了腰间。
“这东西对身体不好,虽然院内没有明令禁止,但还是不要公然吸食为好。”陈宥挺反感缥缈烟的,但是否吸食是持有者的自由,他只能好言规劝。
“黎执事倒没有提这茬,他可喜欢了,说我这味道比他原来的更浓厚更纯正。”梁权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陈宥的规劝。
两人的喜好谈不到一块儿去,而且在陈宥这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梁权便告辞离去了。望着梁权的背影,陈宥轻叹一口气——虽然是钧州学堂推荐来的仕生贤才,可是其行为和喜好,却不敢苟同。
夜里,一个黑影摸进了藏书堂,借着手中火折微弱的亮光,黑影翻弄了摆放着驿站命案通报和供词的那沓公文。不久之后,铜钟阁楼飘起两道烟雾,随风散匿在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