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日头,约摸巳时二刻的光景,陈宥四下没有见到黎平之的身影,不知躲哪逍遥去了。反正离长史要求出发的时间还早,陈宥打算先去租两匹驿马,栓院门外等着黎平之。
谁知刚出院门,陈宥就看见黎平之牵着一匹马过来,没错,就一匹马。
“你还在磨蹭什么呢?别耽误时间,早去早回。”黎平之用发号施令的语气对陈宥说。
陈宥本想确认黎平之是否只租了一匹驿马,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并且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可笑——黎平之手里的缰绳和说话的语气,已经明白的告知了答案。
陈宥的心里此时有些不忿,我且想着与你同行,帮你租好马匹候着;你可倒好,撇下我自己去了,而且就租一匹马,还来嫌我磨蹭!
但是不忿归不忿,黎平之的为人陈宥既不是首次接触,又有婠的告诫在先,陈宥便忍下了这口气,自己去租来了马匹。
“磨磨蹭蹭的!”黎平之碎碎叨叨着,挎上行囊翻身上马。这个时候,陈宥才知道为什么黎平之有闲心与梁权吸食缥缈烟,而且催着“早去早回”了。估计是他对此行心不甘情不愿,巴不得当日往返,所以行囊瘪瘪的大概就带了两日的消耗。
“还带那么多东西!这是去办差!不是去游山玩水!”陈宥都没对黎平之的行囊发表意见,反倒被他揪着这个教训起来。
陈宥连白眼都懒得翻,干脆望向别处的景致以避开黎平之这个“污染源”。
话不投机的两人,一前一后只顾闷头赶路,马蹄疾驰,不出一个时辰便来到了钧陵驿站。黎平之完全没有停留的意思,陈宥也只能紧随其后。两匹马从驿站中呼啸而过,那架势,让不明就里的百姓误以为钧州发生了什么大事,京城正赶着派送急件一般。
不过黎平之这股火急火燎的势头并没有持续多久。离开钧陵驿站不到十里地,黎平之的马便慢了下来——自梁权入院之后,不仅赠送给他更浓烈的墨竹缥缈烟,而且吸食次数也频繁增加,导致他此时犯了瘾。
陈宥见状也收住了速度,正好奇这个从出门就一直催促自己,嫌自己磨蹭的“事儿精”怎么突然就放慢了速度,便看到黎平之哈欠连天,还时不时的吸啜着鼻子,心中已然猜到他犯了瘾。
“黎执事,不是要赶路吗?这速度估计下个驿站咱们就得歇脚了!”陈宥明知故问,想看看黎平之接下来会打什么算盘。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支开陈宥,吞云吐雾一番,那陈宥便乐得清闲了。
“太久不骑马了,这一路颠簸得有些反胃,我要休息一会!”明明就是犯瘾,还愣是找个借口搪塞,而且语气上丝毫没有因为耽误行程带来的愧疚,仍是用颐气指使的口吻对陈宥说。
“好吧,那就休息一会。”陈宥顺势勒停了马,跳下马背将马拽到道边。一路飞驰,驿马也终于等到了小歇的机会,愉快的嚼起草来。
陈宥倒是要看看,黎平之的真实意图还能掩藏多久!
黎平之知道陈宥相当反感缥缈烟的气味,若一起休息,被他看到了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一种膈应,影响吞云吐雾时的畅快感,遂如陈宥预料一般,尝试支开陈宥:“要不你先到下个驿站去歇脚吧,我随后便到,肚子颠得不大舒服,估计得方便一下。”
陈宥心里轻“哼”了一声,这方圆二里地势平坦,连棵粗壮些的树都没有,在此方便,来来往往的路人岂不是一览无余?以黎平之这种落不下面子的性格,断然不可能为之!
“若在此地方便,视野开阔,风景实属不错,但是路人眼里的‘风景’,似乎……要不我替执事遮挡一番?”陈宥指了指官道,欲言又止,看似好意提醒,实则在对黎平之说——我不信!
黎平之的瘾头越来越重了,骑马时吹着风,这股涌上来的劲头还缓和些,可一停下来,浑身就开始发痒,吸啜鼻子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若再不吸食缥缈烟,全身似乎就会被不知名的虫蚁挠破一般。
眼见自己的借口一个个的被陈宥破解,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心痒难耐令黎平之已顾不得许多,当他即将承认为了吸食缥缈烟而支开陈宥时,却被陈宥精准把握住了这个时机,一语中的:“黎执事怕是要吸食缥缈烟,却碍于我在一旁吧!执事您早说不就完了嘛!费劲绕那么大个弯子……”
这话由黎平之自己说出来,与由陈宥说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彷如黎平之自以为遮掩得严严实实,而在陈宥眼里却一丝不挂一般,被拿捏了个通透。此时的黎平之脸上是一阵白一阵红,既是被臊的,又是被噎的。
不过陈宥并没有给黎平之反应的机会,话一说完,便翻身上马向下个驿站赶去了。如黎平之所愿,留给他逍遥快活的时间和空间。
等黎平之回过味来,才意识到自己被陈宥给“戏弄”了!恼羞成怒的他抬手就想把手里攥着的缥缈烟狠狠的砸在地上泄愤,可手臂抡了半圈,又后悔了,急急收住了力道。那截墨竹不轻不重的落在了草皮上,黎平之慌忙拾起掸了掸尘土,还好没有砸坏。
陈宥终于泄出了出发时积累的不忿,并加倍奉还给了黎平之!心情愉悦的他感觉这段路程都显得轻快了许多,申时出头便到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