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晴。</p>
艳阳高照，是一个不错的日子。</p>
因为长期沐浴华夏文明，使得整个东京城的格局也完全沿袭了中原王朝的都城形式，即使因地理地形的影响略有不同，但布局基本上是一致的，分为禁城、皇城和京城三部分。</p>
禁城，亦为皇室宫城，居住着大黎皇帝、后妃、子孙，以及大量侍从；环绕禁城的是皇城，是大黎朝臣的办事机构所在地；皇城之外的街坊、集市、居民区便是京城。</p>
皇城内御苑园林，景色秀丽，禁城内楼台殿阁，金碧辉煌，京城内宝塔高耸，寺庙林立，街道鳞次栉比，无不彰显着这座千年古都的繁华和喧盛。</p>
然而，自三天前，以齐国为首的一万余联军攻至城下时，整个京城便立即实施了严格的宵禁，使得昔日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京城霎那间变得一片死寂。</p>
威南王府发布了军事征召令，要求城中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所有青壮年男子以及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壮妇皆到指定的地方报名集结，准备将他们编练为伍，随同守城部队一起抵御齐国人发起的进攻，保卫东京城。</p>
这个时期，东京城有居民十二万余，若是加上战争爆发以来，陆续逃来的难民，可能会超过十五万人。</p>
以此来计，东京城差不多至少可以征召七八万民壮，城内还有守军一万二千余，使得整個防守兵力可达近十万人，相较于城外的一万余齐军，有十倍的人数优势。</p>
但稍具军事理念的人都知道，战争可不是仅凭人数上的占比优势，就想当然地以为可以击败对方，获取最后的胜利。</p>
其他诸如武器装备、官兵士气、训练水平，以及相应的技战术，都会直接影响一场战争的走向。</p>
掰起指头算一算，东京城内的守军好像是除了人数外，其他皆不占优。</p>
而且，以我大黎朝廷与齐国之间巨大的国力差距和军事差距来看，即使这近十万防守兵力皆为朝廷经制军队，朝廷上下也不敢轻言能击退城外齐军。</p>
数日前，齐军刚刚进抵东京城，对方仅凭停驻于河道上的数十艘舰船炮击，就将六千余精锐的京城禁军给打崩了，丢盔弃甲、狼奔豕突地逃回城中，随后便紧闭城门，再也不敢出城浪战，坐看齐军从容发起登陆行动。</p>
齐国人花了两天时间，才陆续完成兵员和装备登陆，建立防御阵地，修筑临时营寨等一系列准备工作。</p>
昨日，齐军征集了附近大量百姓，又开始挖掘进攻壕，从岸边的临时营寨位置，一直通向东京城，蜿蜒曲折，数量多达五条，如同五把尖刀一般，缓缓逼近城池。</p>
很显然，齐军对于城头上布设的数十门火炮也有几分忌惮，为了减少己方官兵的伤亡，用这种非常笨拙、但又非常实用的方法，准备逐步靠近东京城，并建立前沿攻击阵地。</p>
时值正午时分，阮通与同伴抬着两桶饭食从马道缓缓登上城墙，甫一露面，循声望过来的士兵立时跑了过来，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他们来得有些晚了，让他们好生饿了肚子，一边探头朝饭桶里瞧着，看看今日午饭吃的是什么。</p>
“妈的，又是菜叶粥，连点荤腥都没有。”一名都头抱怨道：“这官仓里存的那么许多粮食，就不知道给咱们做顿干的？奶奶的，难道等着齐国人打进城来，全部都便宜人家吗？”</p>
“咱们普通的兵士自然吃的是清汤寡水，那些将爷们指不定躲在营房里好酒好肉享用着呢！”</p>
“何止那些将爷吃得油嘴呼呼，没瞧见那些操持火炮的兔崽子们，吃得也比咱们强得多。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一天三顿干的是少不了！我们就是一群炮灰的命，自然不会让人怜惜。”</p>
“炮灰？娘的，别到时候临死了，还饿着肚子，吃不饱饭！”</p>
“你瞧瞧城下那群为齐国人挖壕沟的民夫，吃得都比咱们好。……咱这命卖得真他妈的不值！”</p>
“怎么着，寻思着半夜偷偷攀下城，去投齐国人？”</p>
“咱们想去投，人家还未必愿意收呢！”</p>
“……”</p>
“何人这般大声喧哗！”</p>
正吵嚷抱怨着，一名巡视城墙的将官带着数名亲兵走了过来，见此段城墙守军一边抢着饭食，一边口中不断吐槽咒骂着，显见是对上官发泄着不满，遂大声呵斥训骂道。</p>
“在我大黎朝廷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尔等不思报国，忠于王事，却在一味抱怨饭食的粗鄙，还心怀敌国之念，其心可诛！”</p>
在场的士兵闻言，尽皆扔了饭盆，纷纷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求饶。</p>
在这种特定战时情况，上官随便一句“祸乱军心”或者“有违军法”，就能下令将他们全都给砍了脑袋。</p>
“哼，此次念尔等皆为初犯，且饶你们一命。”那名将官沉着脸说道：“都赶紧吃了午饭，各自返岗待命，紧盯城下贼军动向……”</p>
“轰！”</p>
突然城下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城墙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p>
“嗯？……”</p>
“怎么了？”</p>
“好像是……炮击？”</p>
“齐国人开炮了！”</p>
“轰！轰！轰！……”</p>
就在守军想要探头向外张望时，城下更多的火炮打响了，漫天的炮弹像暴雨一样呼啸而来，把整个大地当成自己倾泻的对象。</p>
炮声轰鸣，烟雾弥漫，眼前是一幕慑人心魄的景象。火炮密集轰击着城墙，每一次轰鸣都会让这座城市颤抖。城墙上的砖石飞溅，尘土四起，仿佛天地都要被震裂开来。</p>
当炮弹在城墙上爆炸时，那扇面的辐射区里，泥土飞溅，弹片四射，恐连一只飞虫都无法存活。每一个弹坑都升起一股黑色的浓烟，这些升腾的蘑菇云，像一个个魔鬼露出狰狞的面容。</p>
所有的守军惊骇得蜷缩在城墙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浑身不停地抖动着，嘴里也在无意识地大声呼喊惊叫，甚至不少人被吓得痛哭流涕，双手合十，不断向佛祖祈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