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酒楼乃是挑高式二层结构,白天阳扭头就能看到一楼的情形——此时一楼正中心铺着的巨大波斯地毯边,几个汉子已经操起琵琶、箜篌、胡笳之类的乐器,弹奏起来。
悠扬的乐声中,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也开始吟唱:
“雪盖宫楼闭,罗幕昏金翠。斗压阑干,香心澹薄,
“梅梢轻倚。喷宝猊香烬、麝烟浓,馥红绡翠被。
“浅画云垂帔,点滴昭阳泪。咫尺宸居,君恩断绝,
“似遥千里。望水晶帘外、竹枝寒,守羊车未至。”
歌声引得酒肆内不多的游客全都抬头,朝着一楼西边的一条帷幔看去。
很快,帷幔被拉开,飘然走入一名女子,上身穿着素绫印花衫子,下着绿绫绣裙,浑身点缀着亮晶晶的铃铛,高目深鼻,还戴着鼻环,一看就不是汉人。
这女子一边唱着李白的《连理枝》,一边走到酒楼一层中间的波斯地毯上,盈盈起舞。
这舞姿也算曼妙,周围的食客看得津津有味,但白天阳见过云摇金在杏园的舞蹈,觉得这胡姬跳得也不过如此。
此时,店小二已经把酒食摆上,白天阳发现杯子里酒液的表面漂着大量白色的杂质,仔细一看居然有点像蛆,不由一皱眉。
店小二笑道:“郎君,玉浮梁、玉浮梁,浮梁就是这种漂着的糯米渣。郎君尽管喝,若吃出毛病来,可以砸了’基胜楼’。”
白天阳大着胆子喝了一口,果然发现入口甘甜,跟饮料一样。
“好喝,而且度数不高。”
店小二说道:“那是自然。李太白轻轻松松一日须饮三百杯,也不会是巴蜀的烧酒,只能是这种玉浮梁!”
白天阳眉毛一扬,用筷子从菜碟里夹了一个螃蟹来吃。
店小二说道:“这螃蟹可是小店的特色,做起来也特别费劲。须在九月份找到母蟹,然后搁在净水中一个晚上,让它把肚子里的脏东西都排干净。之后把螃蟹放在煮好的糖汁中,再放一个晚上。之后用煮好的蓼汁浇上去,这个螃蟹就死了。然后再把盖打开,里面的蟹黄洒一点姜末,再盖上封坛子里二十天。之后再连这个糖汁再拿出来开罐吃。”
听得白天阳连连点头。
此时白天阳发现,坐在对面的云摇金对满桌的美食看也不看,而是一直呆呆地盯着窗外。
白天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这扇窗户正对着兴庆宫的通阳门。
刚才推搡云摇金的常喜,此刻就站在通阳门前,腰杆拔得笔直地站着。云摇金远远地看着他,目光里如欲喷出火来。
“吱吱”声中,一只老鼠蹿到了窗户前。
白天阳一惊,本能地就想关窗户,免得满桌子食物被糟蹋。
云摇金伸手阻止,而且她还盯着那只老鼠看。而老鼠也在窗台上直立起上半身,冲着云摇金龇牙,“吱吱”地叫。
5秒钟后,云摇金伸手摸了摸老鼠的脑袋,柔声道:“去吧。”
老鼠转身就要跑开。可它似乎是转身转得过猛,身体转过去了,头没有。
“吧嗒”一声,老鼠的脑袋居然掉在了窗台上,露出了脖颈上亮闪闪的金属导线。
又是一只损坏的机器人!
白天阳暗想:难道云摇金要用它完成什么任务,报复常喜?
机器老鼠把自己的脑袋拿了起来,就这样抱着,蹿下基胜楼的二楼,到地面上,然后翻过道政坊的坊墙,朝对面的通阳门而去。
通阳门的守卫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家伙,很快,就被它钻进了兴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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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摇金脸色稍霁,扭头对着白天阳笑道:“楼下那个胡姬,白郎觉得她跳得如何?”
白天阳淡淡地道:“不及你。”
云摇金大声笑道:“妾跳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