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治周围的画面着实有些诡异,时间在这一刻被放慢了数千倍,细密的红色雨丝飘荡在整个房间里,如同轻盈的羽毛,不碰天空,也不沾地面。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天空和地面,整个房间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天花板和地板连接到一起,床铺的边角又直接穿过电视机的柜门,整个402号房间,都被来自司马喜的外部干扰而打乱,就像被拉扯搓揉的面团。
如果不是因为绯红誓约的影响,这样的扭曲会在三秒钟里越来越强烈,最终场景里的所有客观事物全部被揉进一个小点当中,这个小点,是一切的奇点。
谢治从记忆的奇点进入幻境,也会从心灵的奇点离开。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进程被直接打断了。
谢治并不知道张红棉的绯红誓约具体是什么效果,但谢治能够感受到,自从自己怀里孩子出现,自己周围不断扭曲崩溃的空间就突然稳定了下来。
不,不能说“稳定了下来”,应该说,“崩溃的进程被放缓了”。
在这片扭曲的天地之间,除了自己和自己怀里的孩子,整个房间都好像被放慢了上千倍。
谢治看向襁褓里的幼童,幼童眨了眨眼睛,对着谢治露出微笑来。
“失约之人,会流尽鲜血!”
那道凌厉的女声再次在谢治的脑子里响起来。
谢治摇摇头,把这道声音甩开,而后对着襁褓里的幼童轻声细语,
“好啦,这就给你去找。”
“要什么来着?我记得是,纽扣?”
“不过呢,你得先让我缓缓,让我捋一捋,我现在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像爬虫一样疯狂蠕动的公式……”
……
谢治的脑子里此刻前所未有的乱。
一方面是因为在短暂的时间里发生的突发事件太多,从自己看到墙壁上的“心术阶梯公式”,到司马喜发现自己找到公式,隔空将自己从幻境里拉出,再到张红棉顺着心灵链接将自己的情绪化身效果投射过来……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两秒钟以内,连一个晃神的功夫都没有,司马喜与张红棉两方的争斗就暂时告一段落,只剩下自己面前扭曲的房间和飘摇的红雨,以及自己怀里那个突然出现的婴儿。
但,这还不是最让谢治脑袋宕机的。
更让谢治觉得混乱的,还是自己看向墙壁上“心术阶梯公式”的那一眼。
明明是用炭笔写在墙壁上的、密密麻麻的公式,随着这一眼看下去,却仿佛是一条又一条的蠕虫,顺着谢治的目光,直接飞射进了谢治的脑海。
而谢治明明对这公式里的每一个字符都看不明白,随着这些公式一个又一个地飞进自己的脑子,自己却能清晰地理解出这些公式的排列与证明所要表达的含义,仿佛那些公式是有生命的,它们组合到一起,就组合成了意义本身。
就像是……
就像一种,api接口的拷贝……
谢治一愣,他想起了自己上辈子软件工程的专业,想起了自己在编程的时候所调用的某些功能接口。自己并没有做出这些功能的能力,也完全不知道这些功能背后是怎样的实现逻辑,但他就是能够通过程序员留下的接口来对功能进行简单调用。
那些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疯狂蠕动的公式,就像是这样的调用接口。
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罢了。
一个是冷冰冰的代码,一个是诡异中带着疯狂的“公式蠕虫”。
谢治伸出自己唯一能动的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把跳动的青筋按了下去,而后继续盯着自己脑子里“蠕动的公式”看。
不知是不是谢治的错觉,这一次,谢治从那些公式里,看到了一本书。
又或者说,是那些蠕动的公式变幻成了“更容易被谢治看懂的方式”,以一本书的形式重新组合出现在了谢治的面前。
书籍的名字,叫做《张紫河的心术阶梯公式》。
等等……
张紫河?
这不是张红棉的父亲吗?
难道说,这就是张红棉所说的第七本书?
第七本书竟然以一种公式的形式记录在养老院的墙壁上?
不对不对,那墙壁小小的一块,怎么能够写下整整的一本书来?
不对不对不对,问题不在这里,这里是刘远风的房间,为什么会出现张紫河的书?
谢治的脑袋里又乱了起来,无数的疑惑因为这本书的出现再次翻涌起来,太阳穴按下去的青筋也再一次开始暴跳。
谢治感觉半个脑袋都如同针扎一般的疼,于是只能放弃思考,继续伸出手去揉起太阳穴来。
“不能钻牛角尖,很多事情不是我现在能思考的。”
谢治是发现了,在这个被巨大月亮照耀的世界里,自己能力没到之前,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想得越多,死得越快。
很多看起来充满秘密的事情,在自己没有相应的解谜手段和保全自己的手段之前,当它不存在也许能让自己活得更长远。
所以,按照这个“不成文的规矩”,现在的自己应该干什么?
也许,自己应该放松心神,去假设这些公式是“世界观的一部分”,去假设它们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