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文的声音透着丝丝寒意,王氏不禁打了个寒颤,紧张道:“官人,你说我们大明朝会不会被建奴占了去?”
吴孟文哑然失笑:“就说你妇道人家见识短,辽东弹丸之地,还没有我们绍兴府人多,建奴如何能把我们大明朝占了?”
王氏又道:“我听说建州老奴很会打仗,当年那刘大刀一百多斤的大刀捏在手里转着玩,还有蒙古鞑子听到名字就怕的杜黑子,马林老将军和宁远伯府的李二爷也是将门虎子,老奴几天功夫就把他们全收拾了。”
吴孟文笑道:“这老奴打仗自然是不含糊,但他一个化外野人哪懂得治理天下?自打占了辽东,他让鞑子和汉人杂居,连汉官都成了奴才,听说鞑子将校可以任意占有汉官的妻女。就这谁还肯种地,种出粮食来也都是鞑子的。”
王氏恍然道:“怪道辽东的粮价贵上天了,我就说从前没听闻辽东闹饥荒的。”
吴孟文道:“没错,辽东的金复海盖四州都是富饶之地,足以养活上百万人,如今听闻连鞑子兵都吃不饱饭。老奴去年已经开始杀无谷之人,今年据说凡是汉人一律全杀。”
王氏吓得脸色煞白,连声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天杀的老奴定然是煞星转世,辽东的百姓真是遭殃。”
吴孟文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你是不知道登莱两地和山东的海岛上有多少逃难的辽民,好多人大冬天抱着一根木头就跳海往山东漂,宁愿在海上淹死、冻死、饿死也不愿留在辽东。”
王氏又念了几声佛号,说道:“但愿老天爷早点收了这个煞星。”
吴孟文点头道:“快了快了……咱们大明朝虽然烂透了,这老奴却更是猪狗不如。你且看罢,跟建奴的生意做不了几年,凭老奴这副德性,很快就要把自家折腾回建州老营。”
王氏喃喃道:“也好也好……不跟建奴做买卖,我这心里头还踏实些。”
吴孟文亦道:“实话说罢,这昧良心的生意,就算不担那杀头的干系,我也早就不想做了。”
王氏闻言道:“把生意交给老五,万一真出了事,官人会不会被牵连?”
吴孟文摇摇头道:“难说……不过只要分了家,凭着咱家的姻亲故旧,舍了老五一条命该是差不多了。”
王氏又道:“老五可不像官人这般为人。你今日把生意交给他,分家后我们要偶然不凑手,难道还要去求他?我可不想看老五媳妇的脸色。”
吴孟文笑道:“我只说把海上之事交给他,又没说把运河生意也给他。还有浙江这上千家丝绸牙行,咱们把生丝货源捏在手里,你还要看谁脸色?”
王氏展颜一笑道:“还是官人高明,把海上犯法的事推给老五,又能稳稳拿捏住他。”
文四爷夫妻这边开始说闲话时,仁五爷那头也和林海谈得差不多了。
吴孟仁是头回接管海外之事,对于林海提的不付定金、钱货两清等条件都一口答应,但在生丝价格上却咬得很死。他的条件是一次性采购一百担以上的生丝,每担可比浙江市价低十两银子。
这价格还算公道,林海磨了一会儿,吴孟仁再三表示一口价没商量,也就没再坚持。他转而问道:“仁五爷可有需要的海货?我这次来浙江,船上装的都是银子,下回也可以带些东西两洋的海货,免得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