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在战前曾反复交代过,此战唯一的目标就是使团船。鉴于己方只有一条船,如果另外两条船要逃走,那就不要去管,尤其要注意不能和登莱船打接舷战,毕竟那上面有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凶悍水兵。
米格尔牢记林海的叮嘱,下令保持航向,放登莱船顺风逃窜。
继续前行的博望号从惊慌失措的京师船前方掠过,此时侧舷的炮手们正在忙着清理炮膛,他们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炮兵,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出第二轮炮击。
京师船惊喜地发现博望号没有开火,赶紧打舵往南偏东方向转弯,想要跟着登莱船逃往登州。
“左满舵,调头。”米格尔大声下令调头,由于第一轮炮击的效果意外地好,此时的使团船已是待宰羔羊,他临时决定把京师船也留下来。
博望号左满舵后顺风换舷,撵着京师船的屁股追击。米格尔快步来到船头,大声对正在装弹的炮组喊道:“把击发杆给我。”
此时两船的距离并不算太远,米格尔决定亲自击发这两门炮,看能不能爆了京师船的菊花。
即使是双层船壳的大盖伦,船艉也是很薄弱的。更何况中式海船还是悬挂式升降舵,这东西在炮战时代实在是太脆弱了,如今东南亚不少国家的水师都已摒弃不用,转而用西式船舵。
很快,船艏的两门8磅炮次第打响,两枚实心铁弹平射而出,一枚打穿了京师船的艉楼,另一枚则顺利摧毁了船舵。
交战状态下更换备用舵是不可能的,京师船已经是等死状态。
“全速前进。”米格尔回头看了一眼使团船,发现船上仍是只有三面硬帆,于是决定先把京师船拿下。
石壁朝林海看了一眼,林海摇摇头示意不要干涉米格尔的指挥。
博望号调整到正顺风航行,主桅和前桅的缭手拉动缭绳和控桅索,将两面硬帆分别甩到两舷,与船身基本垂直,左右张帆形如蝴蝶展翅。
随后,各桅缭手都拉紧了吊角索,三面硬帆的上横桁都斜斜翘起,以便吃到高处的大风。
博望号全速冲刺,很快京师船就进入左舷火炮的射界,两船同向行驶,留给侧舷炮手的射击窗口很长。
炮甲板上的金决定亲自动手,每门炮都由他来瞄准和击发,毕竟海船是一直在摇晃的,击发时机的掌握和观瞄一样重要。
左舷的八门大炮次第打响,这回林海看得真切,由于两船相距不到百步,这个距离差不多等于用手枪抵着敌人的肚皮开火。
这一轮炮击,八枚炮弹全部命中,眼前的画面犹如人间地狱。
京师船的左舷完全被轰烂,松杉木的船壳在抵近射击的12磅炮面前就是豆腐渣,打穿船壳的炮弹余威不减,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生生碾出几条血肉胡同,直到穿透另一侧的船壳落入海中。
纷飞的木片造成了大面积的伤亡,最要命的是有一枚炮弹打中了硬帆的撑条。这玩意是用竹子做的,应力让整根竹筒爆裂开来,像爆裂的霰弹筒一般,在四周带起了团团血雾。
被炮弹砸断手脚的京师豪奴比比皆是,倒在血泊中痛苦呻吟,还有些被竹木残片击中要害的一时还没死透,嘴中发出嗬嗬的惨叫声,扭曲的肢体在染血的甲板上无意义地抽搐着。
看到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石壁也不由脸色发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几年前和葡萄牙人在电白外洋干仗的画面,又回想起被大炮所支配的恐惧。
“荷香家这个鬼佬还是有点本事,比几年前电白外洋那些鬼佬更厉害,趁着这鬼佬还在船上,我的人也得抓紧学打炮。”石壁暗自在心中琢磨。
“左舵,再靠近一点。”米格尔丝毫不为眼前的惨象所动,他记得林海说过,京师船上基本没有武装。
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米格尔只能在甲板上来回游走,博望号略为左转后,他又跑到上甲板的中空处,大声喊着让炮手们全部上来。
“回旋炮,准备。”米格尔的喉咙早已沙哑,这一声大喊听起来有些阴沉,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炮手们纷纷把回旋佛郎机架上了船舷,这是一种后装子母炮,优点是装填快射速高,缺点则是气密性欠佳导致射程较近,在船上主要用来装霰弹,以打人为主。
博望号逼近到五十步,随着米格尔一声令下,布满左舷的回旋佛郎机不断开火,打完一发更换子铳接着打,无数铅弹如雨点一般射向敌船,像死神的镰刀一般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贴上去,占领这条船。”米格尔高声下令,“尸体和伤员都扔进海里,反抗者格杀勿论。”
博望号很快靠了过去,随着石壁一挥手,冯一刀照例带着蝰蛇、歪嘴、疤脸等人打先锋,阮进和九指也荡着帆索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