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之事许某是一窍不通,只能辛苦东翁亲力亲为了。东翁那头有什么需要的,许某定当尽力筹措。”</p>
“主要是营房和校场,不管现在是谁在占用,一律让他们交出来。如果没人用,年久失修了,那就尽快佥派人手修好。”</p>
明朝的卫所军户最早都是住在一起的,卫所里都建有集中居住的营房,后来由于屯田需要渐渐分散了,最初的营房往往就被当地州县挪为他用了。</p>
舟山没有州县,这些营房自然还是被卫所的武官们占用了。</p>
“好,这个东翁之前已说过,许某尽快去办。”许心兰对林海颔首道。</p>
林海接着又道:“此外是军器局,等你把营房和校场之事处理完后,我二人同去看看。”</p>
明代卫所都设有军器局,虽然战守之责渐渐转移到了营兵系统,但营兵的兵器一般也是由附近卫所承造,因此卫所的军器局直到明末仍在运转。</p>
虽然明代官方的兵器工业还不如民间作坊靠谱,但冷兵器的生产质量应该还是有一定保障的,更何况盔甲一般也没有民间作坊敢做。</p>
至于火器,在东番的兵工厂建起来之前,还是从厦门或澳门买比较靠谱,如果不想三天两头炸膛的话。</p>
许心兰点头应下,接着又问:“那粮饷呢?东翁既是掌印千户,占些田也是应当的,此外卫所里来钱的门道也不少,多少可以支应一些粮饷。”</p>
“田就别占了,我料好田早被占得差不多了,没必要为此得罪人。”</p>
林海对许心兰说的只是一方面原因,更主要的则是因为将来他是真打算在舟山清理军屯的,要干这事,还是要把自己的身子立正为好。</p>
“至于夫子说的那些来钱的门道,这事你看着办就行,我是不要的。”</p>
这点蝇头小利,林海就直接让给许心兰了,就算是给他的辛苦钱。许家虽然财大气粗,那也不能让人给他白打工啊。</p>
没错,自从摆正了心态之后,许心兰在林海眼里已经从监视器变成免费打工仔了。</p>
这打工仔效率还挺高,不到两天时间,中中所的营房已经全部腾空。</p>
林海过去看了一眼,房子倒是没什么倒塌破损,看来一直有人维护翻修,但是味道挺大,而且里头什么家具都没有。</p>
林海问许心兰:“这怎么回事?这营房之前被用来干啥的?”</p>
许心兰回道:“屯放鱼干,舟山盛产黄鱼,我前两天来的时候,这些营房里全是黄鱼干。”</p>
林海点了点头,黄鱼那是东南沿海最主要的经济鱼类了,舟山又是最大的黄鱼渔场,看来鱼盐之利真不是一句空话。</p>
他接着又问:“这买卖是谁在做?”</p>
许心兰道:“所里的武官们都有份,为首的孙佥书说要给东翁三成干股,我没要,就让他们把营房腾出来就行。”</p>
“甚好,甚好。”林海频频点头,那个孙佥书就是他的佐贰官,年纪有五十多了,家中族党甚众,舟山这两所的武官一大半都和他家沾亲带故。</p>
他家的世职就是舟山中中所的副千户,可以说是真正的地头蛇。不过此人也不怎么管事,专心致志搞他的地产和渔业,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p>
那干股要是他主动送上来,不要那是不给面子,而且会让人觉得你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搞不好在玩什么阴谋。</p>
但现在是林海派人去要营房,这时候人家说要给你干股,而且一下给三成这么多,多半其实就是在试探你是真的要营房还是要他那黄鱼生意。</p>
你要是笑纳了,那双方的梁子就算结下了,后头人家还指不定会给你下什么绊子。这孙佥书可不是钱守礼那等没根脚的,人家十几代人在舟山混,拼后台林海都未必拼得过。</p>
许心兰老于世故,这等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有他在林海完全可以高枕无忧。</p>
“这营房还得清洗一下,务要干净整洁。另外需得置办家具,请夫子尽快把这事办了,要多少银子回头算好后知会我一声。”</p>
“东翁打算招多少兵?”</p>
“这里本来是一千人的营房,那就按一千兵所需的家具先置办罢。具体招多少,还得看洪道尊那边是个什么态度?”</p>
“那要是洪道尊不允招兵之事呢?”</p>
“那就只能在渔民中招募了,以招水手之名,行招陆兵之实。”</p>
许心兰见林海都想好了,也就不再多问了。</p>
出了营房后,林海又让许心兰带他去军器局,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局里管事的并不是中中所的军匠,而是舟山参将何汝宾派来的家奴。</p>
那家奴对军器局的管理十分严格,生产出来的兵器看上去质量都不错。</p>
林海于是找到原来管事的军匠一问,那军匠告诉他,何汝宾刚上任就到舟山两所的军器局视察,并且当场把两所的掌印千户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便派了两个家奴接管了两所军器局。</p>
这下林海算是对何汝宾刮目相看了,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何汝宾怒骂两所千户的样子,怎么也和那日对谢四新大拍马屁的形象对不上……</p>
他突然想起其实戚继光也是个爱附庸风雅的,平生最喜和文人交往,还混了个“元敬词宗先生”的称号,当时的文坛领袖王世贞、汪道昆无不与戚大帅相交甚笃。</p>
甚至,就连拍马屁这点,戚继光跟何汝宾其实也没什么两样。</p>
戚大帅给张居正的信中经常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而且针对张居正好色这点,又是送千金姬又是送海狗鞭的,那简直是谄媚到了极点。</p>
但那又怎样,戚继光给自己的军队争取到了最好的资源,最终练就了明代第一强军,真正实现了他“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壮志。</p>
林海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误解了何汝宾,这位久闻其名的晚明兵家看来并不是一位庸将,他那般附庸风雅和拍马屁,或许是和戚继光一样的目的?</p>
这天晚上,林海找来了阮美,递给他一个包裹道:“你去一趟杭州,在西湖断桥的东边,有一个叫草衣道人王微的名妓。你找人打听到她的住所,把这里面的东西给她。”</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