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忙向谢四新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把将林海托住。</p>
林海正好乐得不用下跪，于是顺势起身，只听得耳边传来洪承畴洒脱的笑声：“别跪了，以后没有旁人时不妨脱略一些。”</p>
“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海顿时警觉起来，这厮突然跟他套近乎是几个意思？</p>
只听得洪承畴又道:“你要的兵器拿银子来买，反正有的是银子，我洪某人就吃定你了。”</p>
送走林海之后，谢四新返回签押房，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他是洪承畴的心腹，两人又是识于微时，因此在没有旁人时是比较随意的。</p>
谢四新给自己倒了杯茶，问洪承畴道：“东翁以为这个海商千户说的辽东局势如何？”</p>
“他这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可能是在哪儿道听途说的也不一定。更何况，这番言论也未见得有多高明。”</p>
洪承畴充满自负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接着又话锋一转道：“此人自海外归来不过一年，对东事已有如此程度的了解，足见其平日对此多有留心。”</p>
谢四新用杯盖缓缓刮着茶水道：“东翁的意思是？”</p>
洪承畴意味深长地道：“若非胸怀大志，何必留心东事？此子招兵绝非仅仅为了自卫，他是别有怀抱啊。”</p>
谢四新端起茶碗来呷了一口，拈着胡子沉吟道：“东翁之意，是要示恩于他，将来或许能用得上？”</p>
洪承畴点头道：“胸怀大志的又不止他一个，这天下眼看要乱，正是我辈丈夫建功立业之时。本朝以文制武，洪某他日若能专制一方，就向圣上讨要此人到标下，别的先不论，光是他的财力就可堪大用。”</p>
谢四新却有些担忧，放下手中的茶碗道：“以文制武之道全在粮饷二字，此人既是生财有术，只恐难以驾驭。”</p>
洪承畴闻言哂然一笑：“不过是一介草莽匹夫，虽然粗知兵法，也无甚出奇处。洪某人只消稍施手段，定能教其服服帖帖。”</p>
从按察分司出来后，林海一边回驿站一边回想方才的事，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p>
本来以他的性格，在没有摸透洪承畴的意图之前，是绝不会在他面前展露锋芒的。</p>
但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被洪承畴不着痕迹地牵着鼻子走，最后浑然不觉地说出了本来绝不会说的话，要知道他才是学过微表情心理学、受过专业话术训练的那个人。</p>
只能说这些对历史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大人物果然是不简单，他在原来那个时空虽然跟很多人打过交道，但却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级别的人物，今日一见就不由坠入彀中。</p>
林海在心中暗暗自我警醒，虽然自己是个穿越者，但说到底还是个普通人，今后万不可小觑洪承畴这等级别的古人。</p>
不过看洪承畴最后那脱略仪注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见面时的上官威严，他应该是想和自己拉近关系的。</p>
而且招兵之事算是解决了，还答应给自己提供兵器，虽然要花钱买，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肯收你的钱就是给你面子……</p>
至少今天这番对话，到目前为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对今后是好是坏，多想也无益，抓紧壮大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p>
只要自身实力强大了，那就可以做到以不变应万变。</p>
毕竟权术在实力面前是很脆弱的，就像后来的左良玉，大明朝上上下下有多少毛都白了的老狐狸，但谁都拿他左大帅毫无办法。</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