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早就活腻歪了，就是赌一把而已，不然要是差事没办好，我哪还有脸回来见东家？幸好这李忠还是个讲义气的。”九指混不吝地笑着，“东家，要说你可真是我九指的福星，凡是跟你老人家沾边的局，我九指是逢赌必赢。”</p>
林海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冯一刀管带的这十来人他在倭国时都常带在身边的，因此对这厮的秉性也颇为了解。</p>
他拿过一个包裹扔给九指道：“差使办得不错，这里头是五十两，十锭五两的足色纹银，老子赏给你的，你记得赶紧把小周那五两银子还给他。”</p>
“东家，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赶紧还钱的话，明天这银子就飞了？”</p>
“没错，老子就是这个意思。”林海说着又道，“另外，你不要再左一句东家、右一句东家了。老子如今可是掌印千户，你小子有没有点眼力件？”</p>
九指从千户衙署出来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前后三进、正房五间的院落，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p>
他本想直接去赌一把，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小周还钱。</p>
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周在哪，最后才听说他正和瘦猴等人在一起，在歪嘴那里听那厮说这回去杭州的见闻。</p>
九指来到歪嘴的住处，远远就听到那极具穿透力的淫笑声：</p>
“要说那妙真小道姑，小小年纪当真是道行不浅，亏得我歪嘴自幼习得个熬战之法，这才与她战了个旗鼓相当。那一场好杀，真叫一个昏天黑地，我是先攻水门，后走旱道，最后给她来了个一枪封喉……”</p>
九指从包裹里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元宝，走进去扔给小周道：“五两银子，还你了。”</p>
瘦猴拍了一下小周的后背，嘿嘿笑道：“你小子又有钱了，要不要猴哥替你寻个粉头，尝尝做男人的滋味。”</p>
“不要。”小周把银子捂在怀里道：“我要攒着娶媳妇。”</p>
“没出息。”歪嘴闻言道，“娶什么媳妇，跟着你猴哥还有我歪嘴混，夜夜做新郎。”</p>
“你莫要带坏少年人。”疤脸年纪稍大点，出言规劝道，“听我的，攒钱娶媳妇是正理，你看我就从不跟歪嘴他们去鬼混。”</p>
“就是，听疤脸哥的没错。”九指也不想看到小周被歪嘴和瘦猴带上邪路。</p>
他是识字的，说着又对小周吟出一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打油诗：“有道是‘宿尽闲花万万千，不如归去伴妻眠。虽然枕上无情趣，睡到天明不要钱。’”</p>
小周点头道：“九指哥，我听你的。你也莫要再赌钱了，早日娶个媳妇罢，人活一世，总要留个后才好。”</p>
九指闻言脸色大变，他突然上前踹了小周一脚：“入你娘的毛，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崽子来说教老子了？”</p>
这时，冯一刀和蝰蛇从外面走进来了，蝰蛇道：“哥几个都在啊，刀哥有个事要跟大家伙说下……”</p>
冯一刀清了清嗓子道：“林大人打算招兵的事你们都知道罢？我冯一刀打算从军入伍，你们可有愿意随我一起的？”</p>
“招兵？招什么兵？千户所没兵么？”九指刚回来不久，还没听人说起过这事。</p>
“林大人打算额外募一些兵，我听我兄弟说，林大人很重视这事，为这事跑了两次海道衙门，送的礼那是真不少。”阮进对九指解释道，这些人里除了小周之外，就是他和九指的关系最好。</p>
“阮兄弟说得不错。”冯一刀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伙儿，这事绝对是林大人心里的头等大事，你们要想混个好前程，就跟我一起从军去。”</p>
他停顿片刻扫视了众人一圈，接着又道：“当然，这事我也不勉强你们，林大人招兵不是闹着玩的，将来肯定要上战场，刀枪无眼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罢。”</p>
“刀哥这话说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我等海上汉子何时怕过死？”阮进笑着站起来道，“算我一个，我其实一直想去战场上看看打仗是怎么个打法，就算刀哥不挑这个头，我本来也是要去单独找林大人的。”</p>
“阮家老大，你别在这瞎起哄，你死了你家还有个阮老二，那小子人模狗样的，如今又得林大人看重，不愁将来说不上媳妇抱不上娃。我们哥几个可都是独苗，刀哥和蝰蛇哥这把年纪了都还没媳妇没娃，这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的。”</p>
歪嘴拽着阮进的胳膊往下拉，想把他拽下来坐着，结果发现拽不动，于是转头问冯一刀：“刀哥，你当真要去当大头兵啊？放着林大人的贴身亲随不干？”</p>
冯一刀点了点头：“当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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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升公当真不要这送上门来的钱财？”舟山参将府的后宅，仁五爷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问何汝宾道。</p>
“吴老弟，此事恕老夫爱莫能助。”何汝宾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仲升是他的雅号，早年间他曾在京营任职，和时为锦衣卫正千户的吴孟明有些交情。</p>
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当时是平辈论交，因此何汝宾虽比吴孟仁大了近三十岁，还是得喊他一声老弟。</p>
“仲升公莫非是忌惮海防道的洪亨九，吴某也听说了，林海能当上这千户是走的那姓洪的门路。但这海禁之事乃是朝廷法度，洪亨九就算是知晓了，难道还能拿仲升公怎么样？”</p>
“海禁乃朝廷法度？”吴孟仁这话把何汝宾都给逗乐了，“吴老弟，别人说这话尚可。你说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想笑？”</p>
“这般说来，仲升公心意已定？”仁五爷倒是脸皮厚，丝毫不以为忤。</p>
何汝宾点点头：“老夫年纪大了，不想多事，还望吴老弟海涵。”</p>
“既是如此，请容吴某告退。”仁五爷悻悻然向何汝宾抱拳告辞，后者客套了几句也就没再多留。</p>
送吴孟仁出门后，何汝宾返回书房，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好家伙，二十万两银子的丝货，这个中中所的林千户，不简单哪！”</p>
在书房中坐了一会儿后，他唤来贴身的丫鬟道：“你去把老二房的瑛儿喊过来，就说老爷我要安排点事情给他做。”</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