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叔太谦了，小侄以为你老比那方把总要强得多。”林海倒也不全是恭维，许心素至少还知道守城要军民同心，那方献可只怕都未必有这点见识。</p>
他接着又道：“再说还有小侄从旁襄助，许三叔若是信不过小侄，小侄这里还有个姓吴的手下，当年是打过浑河血战的，还曾当过俞总戎的前任谢弘仪将军的亲兵。”</p>
谢弘仪在出任广东总兵之前正是福建总兵，当时俞咨皋是他的副手。此人乃是万历年间的武状元，个人武艺那是自然不用说的。天启二年的时候红夷侵扰福建，这位谢总兵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p>
许心素听到这话，终于下定决心：“既是如此，老夫就勉力一试，还请贤侄尽快就守城方略拟个条陈。”</p>
“许三叔放心，小侄今晚就拟好条陈，明日一早就给许三叔送过来。”</p>
林海回到营房后，当即就招来吴国毅，两人一夜未眠，拟就了一份详细的城防方略。其实吴国毅也没打过守城战，但他在戚金身边时没少经历过城防演习，因此对于怎样守城是十分熟悉的。</p>
戚继光是个军事全才，要论综合水平，可能并不次于那些历史顶级名将，他真正吃亏的就是没打过国战级别的会战，因此好像离名将天花板还差那么一线。</p>
他在晚年时曾经自夸“三十年间，南、北、水、陆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这还真不是吹牛逼，而是有实打实的战绩在那支撑。</p>
关于城防，戚继光也是有一整套理论的，从城池修建到守城都十分完备。并且，他还要求每年都要举行一两次城防演习，全城军民全部都要参加，这在那个时代无疑是十分先进的。</p>
戚金至少在理论方面是完全继承了戚继光衣钵的，因此吴国毅搞起城防方略来也是得心应手，只不过这城防之事千头万绪，他和林海两个人还是搞了个彻夜未眠。</p>
第二天早上，林海又在那份详细的城防方略基础上，择其要旨写了个简易条陈，然后便带着吴国毅匆匆去找许心素。</p>
刚出门，许心素已经派人来请他了，说是他已经拿到城防指挥权了，方献可则称病在家。</p>
林海估计这厮又是去勾栏瓦舍里鬼混去了，毕竟方把总也不是完全不懂军事的，要论马吊修城、青楼放铳，人家那是一等一的行家里手。</p>
到得许心素家中，林海先是向他介绍了吴国毅，接着就把那条陈递了过去。</p>
“许三叔，这是小侄拟定的七条最为紧要之事。”</p>
“第一是严宵禁、明保甲，守城之时最怕城内生乱，同时必要之时还要组织百姓登城防守，因此这是头等大事。”</p>
“第二是合军伍、分信地，厦门城中除了舟山营、浯铜游兵之外，还有永宁卫中左所的旗军和余丁，此外还有未随陈游击出征的乡兵，城外还有巡检司的弓兵，这些都要统一组织起来，分派上城班次，明确各自的信地。”</p>
“除各处军伍之外，所有在城生员、致仕省吏也要组织起来，与各军军吏一起听令行事。”</p>
“第三是修雉堞、派器械，厦门城年久失修，城中兵仗好坏不一，应尽快派人检查各处台堡城堞，能修的要尽快修。还有城中马路定要完好，否则传信不及，护城河要紧急疏浚，水中加刺柴、竹签、铁锋。再就是各仓火器兵仗，要检查是否完好，整理出清单，以便派发。”</p>
“第四是点钱粮、明赏罚，城中各官仓的钱粮应尽快清点明白，此外战前要开出杀贼赏格，激励众军奋勇杀敌。”</p>
“第五是严号令、防内奸，各处关防号令必须严谨，尤其各城门处，必须派最靠得住的人，防止有内奸开门纵敌。此外还要防止有内奸在城内放火，这主要还是要靠保甲。”</p>
“第六是远斥候、谨烽火，海中风帆瞬息千里，沿海墩堠尤为重要。我料漳泉沿海的墩军是不顶用的，这个需要靠乐天兄弟的人远出海滨哨探，如遇贼舟，夜则举火、昼则举旗。”</p>
“第七是疏外城、拆民居，凡城墙外有大树者，一律着人砍伐。城外三丈内有房屋，一律拆毁，尤其是近城一丈比城墙还高的房屋，必须要拆了，否则这城就没法守了。”</p>
林海简明扼要地把那个条陈上的内容给许心素说了一遍，许心素一边看一边听，捋着胡子频频点头。</p>
但在听到最后一条时，却忽然皱起了眉头：“这一条怕是有些难了，如今郑贼还没来，我等若是要拆民居，怕是百姓不服啊。”</p>
林海一听就知道其实并不是什么百姓不服，主要不服的还是那些权贵人物，城外一般是商业街，尤其是通向厦门港的棋盘街那里，靠近城墙的有好几座高大的店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开的。</p>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城守篇里专门有一节城忌解，里面说的主要就是这种情况，并说如果有靠近城墙的高大民居，那这城就是不守之城了。</p>
戚大帅也说这种情况一般都很难协调，只能等贼近了再去吓唬人家，到时直接一把火烧了。</p>
戚大帅都没办法，林海又能如何，因此这一条也只能先暂时搁置，毕竟现在连郑芝龙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呢。</p>
不过其他各条都被许心素采纳了，当天许乐天就派人远出哨探，其他各条也都在有条不紊地执行中。</p>
八天之后，许乐天派出的远哨看到了郑芝龙船队，当即车起十二幅大白旗，相邻各墩相继举旗，直至厦门城头目视可见。</p>
几乎与此同时，泉南游击陈奇伟战没的消息传到了中左所。</p>
关于中左所的驻军以及浯铜游兵把总方献可，大家可以看看作品相关里第46~48章注释。</p>
顺带推一本朋友的书，难得的明末考据文。</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