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这天，应天巡抚毛一鹭、巡按徐吉、苏州知府寇慎、吴县知县陈文瑞以及钦差锦衣卫千户张应龙、文之炳等人齐聚苏州察院，准备对被捕的周顺昌开读圣旨。</p>
“此事好说。”何汝宾说着又道，“不过老夫这位朋友为人有些古板，颇有海忠介公之风。贤侄切不可拿对洪道尊那一套来对他，在他手下，你只需实心任事就行。”</p>
“小的差使没有办好，请大人责罚。”阮美这厮又在抓乖卖俏。</p>
结果黄宗羲更猛：“犯的是谋逆大罪，当年汉王朱高煦、宁王朱宸濠都伏诛了，何况你一个外亲？”</p>
何汝宾说着又道：“老夫要和贤侄说的就是，新任浙抚潘汝桢，还有总镇郭钦，都是阉党中人。洪道尊走后，贤侄若要在浙江官场寻找根脚，千万莫要进这两人的门。”</p>
“是，大人！小的再也不问这事了。”阮美这架儿也是个伶俐人，听到林海这般说，当即就闭嘴不问。</p>
还有就是，洪承畴、何汝宾两人都要离任，眼下自己在浙江官场可谓是孤立无援，接下来的生意肯定是不好做。</p>
正月初的时候，他离开舟山去淡水的时候，曾经交代过阮美和柳敬亭，让他二人去一趟苏州，打听一个叫张溥的秀才或举人。</p>
或许该重新找个靠山？有银子开路这事应当也不是太难，但问题是眼下林海还真不知该找谁。</p>
而且那个黄尊素就是大思想家黄宗羲之父，几个月后就要被阉党骨干许显纯罗织罪名处死。</p>
在淡水的时候，他把老阮派给了张勇和海野左兵卫，一方面是因为老阮熟悉崇明到舟山一带的水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和阮美联络。</p>
“本朝不是汉唐，所谓权不过是假天子虎威而已。莫看阉党今日志盈气满，他日究竟是何结局还未可知，老夫言尽于此，登万贤侄千万慎之。”</p>
“仲升公金玉良言，晚辈定当牢记在心。”林海起身对何汝宾作揖，双方又说了一些闲话后，何汝宾留林海在家中吃饭。</p>
结果上万人聚集在察院门口，在圣旨开读之际一拥而入，当场打死了一名叫李国柱的锦衣卫从役。毛一鹭急忙调兵平乱，大头兵一来，这帮闹事民众又一哄而散。</p>
“是，大人！”阮美听说要去王微那里，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神色，他最近已勾搭上了王微身边的那个妙真小道姑，正处于恋奸情热的时候。</p>
“原来如此，那晚辈可就要厚颜向仲升公讨要一封手札，等那董道尊上任后，也好去与他相见。”</p>
不过阮美是负责搞公关的，天天都在和各衙门的胥吏还有山阴吴家的奴仆小厮等人喝酒厮混，万一醉酒误事那就麻烦了。</p>
就在同一天下午，锦衣卫百户张国栋、史宗邦等人在苏州胥门外的苏州驿也遭遇乱民围攻。这两人本是去余姚逮捕前山东道御史、东林党人黄尊素的，结果被烧了官船，沉了令牌和驾帖，张国栋被打伤。</p>
阮美见林海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忍不住又问道：“大人，我爹究竟在做什么？我问他他也不说。”</p>
以上就是何汝宾讲述的苏州民变始末，其实林海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是咋回事了，不仅如此，他连这事后来的结局都一清二楚。</p>
这刘之待倒是个硬骨头，听说反对阉党的态度很是激烈，从这个角度讲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毕竟到了崇祯朝这类人一般都能得到重用。</p>
至于明年的，暂时还不用着急，完全可以从长计议。实在不行，那就干脆从许心素那边进货算了，最多也就是价钱高点，但人家那是四代人和福建士绅合作了六七十年，论起稳定可靠来比他林某人临时去找余姚谢氏要强得多。</p>
林海接着又道：“苏州的那个张溥，你寻到了没有？”</p>
“这事你不要管，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林海倒也不是对阮美不放心，阮家父子三人如今都在自己手下效力，而且老阮还深度参与了劫使团案的行动策划，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防的。</p>
“既是如此，那此事暂且作罢吧。”林海闻言也无可奈何，看来此时的张溥还寂寂无名，要在人口繁多的苏州寻到此人，只怕是形如大海捞针了。</p>
事后，黄尊素穿上囚服到衙门投案自首，周顺昌也在七天之后被押解进京，这次民变的抗争目标最终没能达成。</p>
“竟有这等事，上万百姓因朝廷逮捕官员而冲击官府，此事也称得上出奇了。”林海当然不能说自己对此事知之甚详，只能是装出一副惊诧的模样。</p>
要是像后来的郑芝龙那样自己组织货源，那势必是要雇佣一大帮人去分散采货，这样一来他林某人的走私规模很快就会人尽皆知，浙江的各路神仙少不得要把黑手伸过来。</p>
崇祯年间审理阉党逆案之时，黄宗羲因是黄尊素之子而出庭对证，他直接从袖子里拿出铁锥来猛刺许显纯，后者高呼“我是孝定皇后外孙，理当免死！”</p>
“还有一事，老夫觉得有必要和贤侄说道说道。”何汝宾话锋一转道，“上个月苏州民变之事，贤侄可有耳闻？”</p>
更何况有了山阴吴氏的前车之鉴，林海对这余姚谢氏也并不抱太大期望，尤其是想到谢三宾那副嘴脸，更让他对此事持谨慎态度。</p>
“仲升公和这位董道尊相熟？”林海放下书来问何汝宾道。</p>
“你爹最近联系你了没有？”林海开门见山问道。</p>
打发走阮美后，林海又在书房里独自坐了一会儿，今天从何汝宾那里得到的信息量有点大，他还需要好好思量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p>
“苏州民变、阉党、潘汝桢……潘汝桢，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p>
林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忽然之间他想起这新任浙江巡抚潘汝桢是谁了，这厮不就是首倡为魏忠贤立生祠的那位吗？</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