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前是一片桃林,此时节已然结了果子,月色之下,桃子鲜嫩饱满,然,几乎每一株桃树下都有一位小娘子,神态各异、神通广大。
左一个崴了脚,娇娇弱弱地揉着纤细白嫩的脚腕子,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右一个丢了钗环,正俯身寻找,无意间胸前大好风光毕现,却偏还一脸懵懂娇憨;前面那位显然早已摆好了姿势,那九曲十八弯的身形竟比这桃枝还拧巴;后面还有一位更孟浪,干脆直接装瞎撞到她面前,跑得香汗淋漓仿佛被狗撵,那柔软之处死死地贴住他的手臂,推都推不开……
左一声“殿下”右一声“王爷”,这大晚上的仿若不小心步入了那盘丝洞,惊悚至极。
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娘子们好手段啊。
沈确感叹,真是大开眼界了。
试想一下,若是那位脾气暴躁的殿下亲赴这个场面会是如何,恐怕早就一嗓子:都给老子滚,给打发了。
嗯,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沈确想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五月。”
沈确高呼一声,房檐上落下一道黑影,三下五除二便将小娘子们驱逐出去。
五月是李鸾嵩身边的侍卫,陪着他东征西战,虽年少却功夫极高,平日里陪着他操练兵士、保护他的安全。
“你去忙吧。”
沈确一声吩咐,五月隐身。
这是方才见面的时候李鸾嵩告诉她的,如今这个样子,他很担心她的安全。
“大哥哥。”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是公主李乐和驸马张成烨。
沈确想起李鸾嵩的话,他同这个小妹关系极好,于是看着李乐的眼神也颇多慈爱:
“小乐小时候就爱看话本子,这些年大哥在外征战,都没有人给我们小乐供货了。”
李乐笑得得意说才不会呢,“张家大嫂嫂给了我许多,还有珍藏版呢。”
“哦,那可要好好谢谢那位大娘子。”沈确笑道:“看来小乐走到哪里都有人疼,阿兄也就放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向一旁的张家四爷张成烨,这位算是张家的一股清流,老大唯唯诺诺最是自私;老二几乎从不发言,像个哑巴;老三同他娘子一样是个爱钻营的,心眼太多;只有老四,一门心思对夫人好,也极少参与家下的琐事,夫妻两个恩爱异常。
“小乐,大哥府上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厨娘,会做许多甜点糕饼,往后小乐有空常到大哥这里来啊,哥哥都想你了。”
沈确照着李鸾嵩的吩咐,将话头抛了出去,果然得到了公主殿下的极大欢喜,当即约定过两日便登门试吃。
三人浅聊几句,夫妻二人便告辞离去,沈确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却没曾留意,身后,张成烨那深邃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许久。
清浅的月光洒下,将石径小道照得蜿蜒且有意趣,明暗斑驳间,恍如闯入丛林秘境一般。
沈确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那还是小时候同阿爹一起上山采草药的时候,每到夜晚时分,他们便会像这样踏着月光踩在小径上,父女俩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往回走。
曾经的美好都停留在阿娘还在的时候,那时候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阿娘去世,阿爹续弦,娶的也是一位官家小姐,只是继母对沈确并不十分友好,然,看在她还算爱重阿爹的份上,沈确便忍下了。
到底是皇宫啊,沈确不禁感叹,随处可见的华贵奢靡下也不失这种意趣小景。
她稍稍提起锦袍的前襟,踩在那一块一块卵石之上,脚掌心被不同形状的卵石硌得又麻又痒,那酸爽甚是舒服。
拐出去便是御花园的御道了,沈确猛然间抬头却看见一女子,身形婀娜,衣领敞开险些从香肩滑落,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冲他盈盈一礼:“晋王殿下。”
是周雪莹。
沈确不禁张望,没看到张成儒。
见她疑惑,周雪莹主动攀谈:“小女周雪莹,原是工部侍郎周从旺之女,只因家中变故,如今独身一人苟活于世,冒犯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沈确没有答话,借着错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见她没有说话,周雪莹有点着急,干脆道:“臣女倾慕殿下已久,今日斗胆面见殿下,只为一睹英姿真容,若能得殿下怜惜一二,小女喜不自胜。”
哦,明白了,这是主动投怀送抱来了。
沈确心里头不免为张成儒惋惜,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见她仍不语,周雪莹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距离沈确仅一个身位,唤她:“殿下……臣女一片真心,殿下……”
“周雪莹。”
沈确打断了她的话。
“臣女在。”
沈确看了一眼她那快要掉下来的衣裳,道:
“周从旺犯的可是贪墨工程款项的大罪,你如何还敢这般恬不知耻?”
周雪莹一愣,眼见着那双桃花眼中慢慢溢出泪水。
沈确又道:“你想说,罪是你父亲犯下的,与你无关,那,你同那张成儒自幼定亲,在他另娶他人妇后仍旧纠缠不休、出双入对,如今又来向本王表达爱慕,这又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