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给他回信,像他一样啰里八嗦,告诉他自己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时公公最近又唠叨些什么,耳朵都起茧子了。
父皇母后都很好,老七带着老八侍奉在侧,宫里头一切都好,时疫有扩散的迹象,但是她能掌控,让他不必担心。
“不晓得还要多久才能见到殿下,我想您了。”
这是沈确第一次有深切地思念一个人的感觉,想起他的样子,想起他说过的话,甚至想起他轻轻地在她唇上落下的那个“章”。
原本端方稳重的小娘子怎么就被他带成这样,沈确自省的时候不觉吓了一跳,可是,那种感觉就是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应当也没什么吧,心里头偷偷想一想就好了。
也是厚厚的一摞信纸,她还在后头为他画了一幅小画,月色下一个小娘子举头望月思念情郎,信还未寄出去就开始期待着他的回信了。
夜深了,沈确想起李鸾嵩说的想念她做的点心、果子,于是换了衣裳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乳糕、酥酪、酱肘子还有跟皇后娘娘学做的酱菜。
吃饱喝足不想家,阿爹总说,天下大事吃饭第一。
再朴实无华的道理了,却满含了家人的温暖和心意。
将东西打包交给时公公送出去,时公公连连感慨:“殿下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他没说明白,因为沈确让他少说话,但是沈确听懂了,笑了笑道:
“时公公最近尝药大功一件,膳房里每样都给您留了,去吃吧。”
老人家激动得不知怎么好,乐颠颠地去了膳房。
困难的境地,越发要吃好喝好、心情好,这样才能有力气对抗。
可是,孝淳帝终究还是没能撑得住,染上了时疫。
老八过来传消息的时候哭成了泪人,快十六的大男孩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平日里就数他深沉稳重,这会子全然乱了方寸。
抹着眼泪道:“父皇发热昏迷,怎么喊都不应,母后着急要侍疾,我没让母后过来,怕过了病气。大哥,你去看看吧,我好害怕,父皇不会有事吧。”
他自小跟在孝淳帝身边长大,同陛下的感情自然比旁人深厚些。
沈确安抚他:“没事的,小八不要怕,父皇正值壮年底子又好,放心吧。”
她是在安慰老八,又何尝不是在安慰她自己。
其实这两日诊脉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陛下脉象的异常,是以提前加了一些药物防治,可终究还是没能抵挡得了。
二人快步来到御书房,沈确让老八留在外面,防止传染。
李鸾喜点头答应,忽然撩袍跪下,冲着他磕了三个响头,说:“大哥,实不相瞒,老八曾经怀疑过大哥,总觉得大哥同二哥、五哥一样……现在老八看明白了,知道大哥对父皇的心,大哥,父皇就拜托大哥了。”
这个孩子的心思深沉得很,原来是担心他们几个因为角逐会对父皇不利,沈确笑着扶起他:
“亲兄弟不说这种话,那也是我的父皇,你好好跟着七哥,小心自己的身子。”
老八点头应下,抬袖抹掉眼泪,看着她匆匆入内。
殿内宫人只留下孝淳帝身边的大伴儿和一个小太监,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
沈确诊脉后开了药方,吩咐人煎药然后又命人去熬参鸡汤,孝淳帝的症状并不十分严重,但是先前有一些积郁已久的病症,因此她开方子特别小心。
皇后实在在宫里头坐不住赶了过来,沈确无法,只能让娘娘远远地坐在窗口下吹风。
孝淳帝还在昏迷,大半伴儿扶着他坐起来,沈确端着药碗喂药,每一口都先吹一吹,亲自试一下冷热才喂给他,一碗药足足喂了半个时辰。
皇后那边急得直问“醒了吗”,沈确说没那么快,“情况好的话,过了今晚应当能醒过来,过一会儿再喂一些鸡汤,母后也喝一碗。”
皇后一听鸡汤忙掩鼻说不喝,“这几日都是鸡汤,快当水喝了,一打嗝一股鸡屎味儿。”
沈确失笑:“母后心情好,所以母后不染病。”
皇后说对喽,“你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他呀……”
她捏着帕子点着孝淳帝道:“成日里想得可多了,万一时疫过不去怎么办,万一你们两个好不了怎么办,万一百姓没了耐性造反了怎么办……”
“我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年轻的时候就想得多,所以啊,才能当皇帝啊,你娘这种什么都不想的性子断是做不了皇帝的。”
沈确一边替孝淳帝敷帕子,一边听皇后絮叨,不禁想起了李鸾嵩,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看着他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缜密得很。
“这眼下还有件事他还不知道呢,等他明日醒来知道了怕是又要晕过去了。”皇后一脸惆怅。
沈确问什么事。
皇后叹了口气说:“宫里头乱,有些胆小的趁乱跑出去了,傻吧,外头还不比宫里头呢,这不,冷宫里那位被人带跑了。”
啊?沈确吃了一惊,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忙问:“那李鸾峰呢,人还在吗?”
这话一出口,皇后也恍然大悟,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赶紧派人去问,结果,不出所料,跑了。
娘俩对望,一时没了主意。
就听床上的人“嗷”的一声,将将醒过来听到了消息,果然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