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蛰(1 / 2)

二月十二,惊蛰。

许是为了应惊蛰这个景,天刚亮的时候便从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不一会儿下了些小雨,周遭的空气湿润又寒冷,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爷,把毯子盖上吧,又下雨了。”一身着黑色衣袍的内侍,给轿辇上的男子盖上毯子。

轿辇上的男子身着深青色衣袍,面色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一身病痛羸弱之态,却将他衬得宛如冬日里的月,冰山之巅的雪,不沾染一丝烟火气。

虽是体弱,但男子却坐得端正,皱眉看着前方从国公府中排队出来的人,轻声问道:“都在这儿了?”

身旁的侍卫方厚闻言忙道:“回殿下,傅家女眷六十七人,全在此处了。”

鲁国公傅仲华参与赵王司徒礼谋反,家中男子凡十四岁以上者斩,十四岁以下者流放西海。

至于女子?

没入贱籍,悉数收为官妓。

太子司徒策主办此案。

司徒策抬眼望去,这一家子女眷个个都面色如灰,毫无生气。见此,他眉头皱得更深,闭着眼挥了挥手。

方厚见此,上前一步命令道:“全部带走!”

傅家女眷闻言,克制地哭了起来,她们知道,迎接她们的,是比死还要痛苦的炼狱。

官差们一脸凶狠,押她们上车。

司徒策暗自叹了口气,不太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沉声道:“回宫。”

“起驾……”

“啊——”

内侍话音未落,人群中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司徒策抬眼望去时,只见两名禁军擒住了一个姑娘。

“去看看。”司徒策看着前方皱眉道。

方厚闻言,忙上前查看,不一会儿便过来回道:“那姑娘想抽刀自杀,被拦住了。”

闻言,司徒策有些惊讶,再次抬眼望向那个一袭绯色衣裙的姑娘,见她眼睛死死地盯着禁军手中的刀,还在试图挣扎。

他眼睑微合,眼中有些不解,“带过来我看看。”

方厚招手,那姑娘便被押了过来,被迫跪在司徒策身前。

“抬起头来。”司徒策语气平静道。

姑娘闻言,微微抬起头,不敢与他对视,司徒策却也将她的面相看了个大概。只见她十六七岁的模样,面上虽稚气未脱,倒也生得清秀好看,颇有一种“清水出芙蓉”之感。

这么个弱女子,刚才怎么敢抽刀自杀呢?

“叫什么?”

“傅清初。”

“傅仲华是你何人?”

“祖父。”

“刚才为何寻死?”

“士可杀不可辱。”

这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司徒策深感意外,不由得笑了起来,“可你是女子。”

傅清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昔日木兰梨花亦是女子,却也能行丈夫之志。”

昔日花木兰替父从军,樊梨花为大唐开疆拓土。

闻言,司徒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垂眸看着傅清初,眼神却慢慢变得冰冷起来,“木兰为国为父,梨花为君为夫,二人忠孝两全忠义两全,尔乃逆臣之女,岂可比拟木兰梨花?”

司徒策虽一身羸弱之态,但常年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便是不怒自威,此刻动了气,更是压迫感十足。众人屏息敛声,周遭像是死了一般。

傅清初因害怕止不住地发抖,不知如何回答。

司徒策见此,冷笑了一声:“狂妄无知!”

傅清初忙稽首大拜,深吸一口气,语气颤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清初也恨不能生为男儿,卫国戍边,也好过沦为下贱,供他人亵玩羞辱!”

闻言,司徒策颇有些意外,嘴角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带下去,好生看管。”语罢,便不再看她。

内侍忙喊道:“起驾回宫!”

傅清初再次稽首大拜,待司徒策的仪仗走远后,提着的那口气才敢放下,顿时也如泄了气的皮囊,瘫软在地。

禁军将她从地上架起来送进囚车,母亲陈氏一把抱住她,哭得泪如雨下。

傅清初一脸死寂地靠在囚车上,看着司徒策的仪仗远去,眼泪无意识地流了下来,绝望如同潮水,一浪一浪地向她涌来,她逐渐地呼吸不上来。

她张开嘴急促地呼吸着,像极了被丢在岸上的鱼,看着司徒策的仪仗消失在拐角时,她心中大恸,惨烈地哀嚎了一声,登时晕了过去。

……

傅清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舌根发苦,嘴里满是残留的药味,她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忙推门进来,“姑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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