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进来。”
“是。”
禁军押着司徒简进来,跪在元和帝身前。
元和帝见了他手上的伤口,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无话可说。”司徒简面无表情道,“是杀是剐,陛下说了算。”
元和帝冷笑一声,“你比你大哥二哥都聪明,但是用错了地方。”
“臣无错,臣只是想要拿回应该是属于我的东西。就算有错,唯一的错,便是没投生在明德皇后的肚子里。”司徒简冷声道,“不然这个病秧子算什么?”
“嘭——”
元和帝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畜生!你连你娘都不要了!”
“我娘?”司徒简好笑地看着元和帝,“陛下有将我们母子放在眼里吗?在你眼中,就只有明德皇后和老二,其他人都是你的婢妾,是你的臣。你取个字都是偏心的。老二是‘励之’,我就是‘毕之’……”
“放肆——”
“大逆不道的事我都做了,更何况放肆。”司徒简冷笑一声,转眼看着傅清初,“你再怎么为他卖命,将来的结局,也好不过我今日。傅家,永远都不可能摘掉叛臣这个罪名。”
傅清初就算生下儿子,也只是庶出,避免不了他的命运。
闻言,傅清初心下一沉,不禁笑了一声。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笑,大概是司徒简说了实话,她无法反驳,只得自嘲。
哪怕他不知道司徒策与程纾禾达成的交易,但说得仍就不错。将来她生下孩子,一定是养在程纾禾的名下,就算程纾禾出宫了,中宫不可能空缺,那么她的儿子,就永远都无法是她自己的儿子。
若是将来的中宫生下自己孩子,那么她的儿子,又会是何处境?
就算司徒策待她再好,她顶着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而她差点忘了,他还有一位情深意笃的表妹,马上就要回来了。
傅清初心中苦涩至极,她总以为斗倒了司徒简,她家就可以昭雪了,可是司徒简又怎么会允许司徒礼有翻身的机会呢?他一步步地让司徒礼掉入陷阱,让司徒礼与傅家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司徒礼是真的造反,傅家是真的跟着造反。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忘挑拨离间。”司徒策冷着脸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司徒简看着他,眼中满是轻蔑,“成王败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转眼看着元和帝,“阿耶,儿子这条命,是你给我的。如今,我还给你便是!”
司徒简说着,起身抽了徐轸的刀,干脆利落地划开了自己的脖子,温热的血液顿时从他的颈间喷薄而出。
“三郎——”
元和帝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扑上去搂住落在地上的儿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三郎,我的儿啊……”元和帝搂着儿子哭得肝肠寸断,捂住儿子喷涌的伤口,“太医——快叫太医——”
司徒简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伸手摸着父亲的脸,“耶耶,我比二郎如何?”
元和帝握住儿子的手,泣不成声:“你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好,比他们都好……”
司徒简笑了笑,“下辈子……我不要做老三了,那样……耶耶,就能立我为……”
话未说完,司徒简便没了气息,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我的儿啊——”
元和帝抱着儿子的遗体,哭得几欲晕厥。
“是阿耶对不起你,是阿耶对不起你啊……”
司徒策站在父亲身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潸然而下。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三弟的时候,他拿着一把木质的剑,趾高气扬地看着他说:“你就是我二哥?哼,看你病歪歪的样子,我才像你哥,以后在宫里,我保护你吧。”
司徒简觉得自己才是哥哥,要保护司徒策。
可到最后,他们谁也没有保护好谁。
傅清初看着这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心中亦是难掩心酸。可是,站在元和帝的角度,他又有什么错呢?
不立嫡长子,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圣人明君,又会上演多少骨肉相残的天伦惨剧?
不管作为父亲还是皇帝,元和帝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了。毕竟哪怕知道司徒简在构陷司徒策,他都极力保护他们二人不受伤害,拉她当背锅的。
现在,司徒简死了,得到他父亲的一句对不起。可她家死了那么多人,她连悲伤都不能太过,如今更是连恨都无从谈起,毕竟,造反的事,是她家主动的,这罪名推脱不了。
她突然间觉得很疲惫,也很委屈,可是又能对谁说呢?
傅清初深吸一口气,眼角一滴泪滑过,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元和帝,更为她家永远也无法洗清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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