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人从未听过这一举措,殿内殿外数十双眼睛,统统望着吕雉,待她详解。
吕雉一怔,方想起来,由朝廷出面对困弱人群的官方抚恤救助以及遣使存问,依稀是在唐高祖李渊即位之后,才开始正式载入史册的。
后来,她临朝称制时,也多次颁布诏令,赏恤鳏寡孤独三疾人群,是以轻车熟路便说了出来。
也罢,事已至此,那就提前九百年来实行吧。
她扫了一眼廊外那些亮晶晶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明,
“国之初定,顺天应运,平了臧逆,正宜宣扬朝典、推行恩宥、安抚人心。
相国捐出部分家财,由朝廷委令地方官员,对诸多鳏寡孤独、笃疾之徒不能自活者,量给粟帛。”
抚恤贫苦老弱,赈济孤残,是盛世才会推行的政策,究其本心,是为着维护民生稳定,也是为着一个仁字。
生活在秦末乱世苦海中的朝臣们,没有见过仁政的形式,但人性自是相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值得称道的大好事。
刘季想了片刻,便点头道,
“也好,就交罚金抵罪吧。
至于要捐出多少来,萧何,你主管长安城的营造,对当地民生最是熟悉,你且下去算个数目,随后报给我吧。
这次我饶过你,若再有下次,当真要弃市了啊,哈哈。”
萧何背上的冷汗,湿了干,干了又湿,一颗心好歹落回了肚子里。
***
萧何走了,刘盈照例被宫人领去读书,吕雉正欲回北宫,忽迟疑了一下,又问,
“你这次去赵国,看鲁元可还好?”
刘季正仰面躺在榻上,陷入沉思,一时没有回应。
都是做过皇帝的人,吕雉知他胸中郁结,索性挑明来说,
“萧何不党,真乃国之至宝啊。
如此又忠又孤的一个相国,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即便原有结党之心,如今在刘季的苦心经营下,也因封赏问题,与功臣集团不睦,树敌无数,真是想党也党不起来。
此外,萧何并非武将,与一众将领间本就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私人联系,在此局面之下,他只能忠于皇权,也就更能够保障汉初来之不易的安定局面。
况且,他全族昆弟数十人,皇帝也都逐一见过、使过了,没一个有出息堪大用的,未来也不可能内外上下联手,形成党羽。
见刘季依旧沉默不语,吕雉又坐回榻边,温言道,
“再说,萧何的年纪,比咱们都大……”
这便是更深一层的顾虑了。
刘季的心思不便明言,但吕雉上一世是女皇,这一世又有着与他共同生活十数年的记忆,早已洞若观火。
萧何年纪比刘季大不少,身体也每况愈下,不会长期在相位上。
换句话说,一个年老、势孤,后继无人又拼命自保的相国,是天下最稳妥的相国。
“不说了,不说萧何的事了。”
刘季的目光猛地一抖,又故意把话题岔开去,
“你方才问鲁元?
她挺好的,有个大人模样了。
张敖也不错,还献了名赵姬,是如意的内傅赵媪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