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元兴奋得两眼发亮,端着弩机反复端详,
“这是连弩?就是相传始皇帝出巡时,用来射大鲛鱼的那种连弩吗?”
“始皇帝连弩射海鱼的英姿,没人亲眼见过,做不得数。
但这支弩,可是经老姜冥思苦想造出来的,是名副其实的并射连发弩。”
吕释之接过弩,轻轻巧巧地在手中摆弄着,一下子就将弩前的弓与弩臂拆开了来,指着机关给鲁元看,
“这张弩属于擘(bo)张弩,弓弦的强度小,寻常孩童妇孺都能操作,以你眼下的臂力,仅靠单手便可张弦上箭。
还有,你看此处,一弓三矢,可前后连发,也可左右并射,又快又准又狠,出其不意。
对手万万料不到,一柄弩居然可做到连发与并射兼具,可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如数家珍般讲着,又将两截弩交回鲁元手上,盯着她笨手笨脚地拼装好,顿了一下,方语重心长地鼓励道,
“你很有长进。我……我知你近来心中烦闷,每每只能习射解郁。
别的我也不便多说,但只求你记住,你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不会始终囿于这方宫城内的。
你一定要学学你母亲,将来做个一天一地的巾帼英雄。”
吕释之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这番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宽慰话语。
他是个光风霁月的洒脱男子,纵然心细如发,对鲁元的闺阁心事洞察无余,却总碍于她的面子,不好当面直说,只好委婉曲折暗示出来。
鲁元笑笑,心中感激舅舅把自己当做旗鼓相当的成年人来看待,而不是如张敖那般,永远视自己为一个心智未开的玩物,锦衣玉食地供养,不屑一顾地愚弄,明目张胆地利用。
“舅舅见到母亲时,请她宽心,切莫为我挂怀。
我定会事事以她为榜样,纵活在明争暗斗中,也会对得起我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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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赌气般地说着,这话听起来虽逞强,却不由得引着眼眶一阵发热。她抬手飞快拭了下眼角,假装端起弩机瞄向远方,低声咬着牙道,
“我原以为,张敖是当真心悦我,敬我重我,才与我结为夫妇。
谁知,来到邯郸后我才发现,原来北地佳丽无数,各个妖艳美貌,千姿百媚,而我却相形见绌。
可他偏偏选中了我,只因着他需要尚一位公主,以为屏障。
哪怕我不是我,哪怕我不是个人,而是什么妖魔鬼怪,他照样会娶来做王后的。”
吕释之舌头打结,平素的伶牙俐齿荡然无存,只能叹一声,听她说下去。
鲁元把头埋得低低的,手上却不停,练习着把弩机重拆卸开来,
“起初,我想通了这一节,也打算得过且过的,表面上装个举案齐眉的样子罢了。
但我逐渐发现,张敖的算计其实远出乎我的预料。
舅舅可还记得御前献舞的赵姬?那可是内傅赵媪的养女,是自小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亦是他的爱妃啊。
可他依旧毫不留情地竭力将她献给父皇,弃之如敝履。”
鲁元哽咽了,哀哀地叹口气,
“于是我终于懂得,若真到了酿成大祸的那一日,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的下场,只怕会比赵姬还要惨上百倍。”
她抬起头,定定地直视吕释之,眼角尚有湿漉漉的泪痕,但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