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只见杜正海一身黑衣,默默地向她走来。
灵妃只觉得芳心乱跳,泪水不觉爬满双颊。两人含情凝睇,良久无言。
绣菊知趣地悄悄闪开了。
杜正海此时也缓过神来,他拱身施了一礼,清冷着音色道:“草民杜正海叩见娘娘千岁。”
望着杜正海那冷淡疏离的神情,灵妃脸上流露出的忧伤凝滞在眸底,黯然道:“杜公子,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何必还说这种话,难道你是有意嘲讽我不成?”
杜正海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凉意,说话的口气里不带任何情绪,“你是君,我是臣;你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千岁,我只是人人鄙视的一介草民……”
灵妃墨瞳中透过丝丝幽怨,“相见亦难别亦难,难道我们见面只是为了说这些挖苦的话吗?……”她的声音凝噎了。
杜正海只觉一颗心剧烈地抖了起来。
望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伊人儿,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颤抖着张开双臂;灵妃就势扑倒在他的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一任泪水放纵奔流着。
天上云淡风轻,地上桃李芬芳,一双美丽绚烂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小亭里,一对久别离人在卿卿我我,哝哝细语。
两人随心所欲地聊着他们想聊的话题,尽情地释放着长久以来一直被深深压抑着的情感;只有此时此刻的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甜蜜与快乐……
聊着聊着,不觉便聊到了杜正海逢凶化吉、死里逃生的事情上。
话题至此,杜正海不由蹙了蹙眉心道:“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要下旨赦免我?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么?”
灵妃如水的眸光闪了闪道:“说来话长,此事还得感谢凌统领呢!”
杜正海眸光震动,呆了一下道:“凌云?……”
灵妃点点头道:“是啊!是他让浣玉郡主入宫求得太后帮助,太后又去找皇上求情的。”
杜正海低首垂眸,一时无语。
灵妃又道:“还有,就在圣上赦免你的头一天午后,一位美丽女子混入宫中,告诉了我关于你的诸多事情;并且为我指点迷津,告诉我该如何解救你——”
接着,她便把昨天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约略择要地说了一遍。
杜正海脸上一阵动容,喃喃道:“原来如此……对了,那个混入宫中的美丽女子又是谁?”
灵妃道:“当时我再三问她名姓,她才告诉我,她姓练,是受凌统领之托而来的。海儿,其实你与凌统领原本就是好朋友;凌统领古道热肠,义薄云天,他救你,助你,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杜正海狭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怒声道:“不要再提他!……”
灵妃干净纯粹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怎么了,你这次获救可多亏了他啊!”
杜正海冷眸一转,忿忿道:“我宁愿去死,也不要欠他的情!”
灵妃美眸轻扬,不解道:“为什么?……你们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杜正海深如寒夜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悲哀,浊声道:“我与他已经……不是朋友了!”
灵妃幽幽道:“怎么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你不要再问了……”杜正海黯然望着小亭下的悠悠绿水,飘零落花,默默出着神。
这时,绣菊轻移莲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娘娘,快交午时了,咱们该回去了。”
灵妃心中惨然。她不明白,在宫中钟漏滴滴,一分一刻,时光是那样难挨;在寺里这千载难逢的约会,时光却为何如此短暂?
杜正海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开去,无声无息。他沉默了好久,再开口时已是平静,“灵儿,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灵妃含泪望向他道:“海儿,你这次死里逃生,确是几经周折,来之不易,多少人为了救你而费尽了心思。
“为了那些救你的人,也为了我,答应我,好好地保重自己,不要再去找何禹廷寻仇了,好么?”
杜正海苦涩道:“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灵妃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何禹廷不是也因此而失去了他最爱的儿子吗?何禹廷势力那么大,你去找他寻仇,无异于鸡蛋向石头上碰!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又何苦拼着一死去做这无谓的牺牲呢?”
杜正海心里很矛盾,“灵儿……”
灵妃泣道:“我虽然身在宫中,可心里牵挂的人却永远是你。我之所以这么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地活着,就是因为心中还有个永恒的信念在支撑着我——那个信念就是我对你的爱……你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杜正海心痛如绞,“灵儿,你不要说了……”
灵妃道:“海儿,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再去找何禹廷寻仇了,好吗?……”说着已是泪如雨下。
杜正海见灵妃玉容惨淡,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一颗心不由痛苦地抽搐起来。
他牙关咬得紧紧的,可出声的勇气与力气却都消失殆尽了。他先是迟疑地摇摇头,最终还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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