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出其不意制住了那两个守护他的侍从,然后便堂而皇之地出了门,大摇大摆向着宫外走去。
浣玉郡主闻讯,急急匆匆从后面赶了上来。她一边在后面穷追不舍着,一边凄然喊道:“郡马,郡马……
天灰蒙蒙的。秋雨如丝,霏霏飒飒,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脸上,冰凉。
凌云一步一挨往前走着,脚步并没有因为遍体的伤痛而减慢下来。奇怪的是,此时的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口还在一阵阵作痛了。
他只是执着地往前走着,一瘸一拐,神色凝然。
浣玉踉踉跄跄跟在身后,气喘吁吁,带着哭音不厌其烦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却置若罔闻,由于方才一番剧烈活动,他肩背上的创伤再一次挣裂了,鲜血汩汩,染红了他的衣衫。
有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足下一个踉跄,跌到了,溅了一身的泥泞。
这时浣玉也追上来了,扶住他哽咽道:“郡马,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好吗?你身上的伤这么重……”
凌云眼底似乎要喷出炙热的烈火来,他苦笑一声道:“难道这不都是拜托你浣玉郡主所赐么!……”
浣玉满眸猩红,嘴唇痛苦地颤动了一下,哽咽道:“这能全怪我吗?如果不是你那么绝情,如果你还能为我留有一丝余地……”
“余地?你还知道留有余地啊?要是当初你真的想留有一丝余地,能够放我与练南春一马,而不是非要步步紧逼、赶尽杀绝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形了!
“赵浣玉,我最后重申一次:你我之间真的彻底完了,你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了,可以吗?”
说罢,他毅然决然甩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挨往前走去,头也不回。
浣玉猝然瘫倒在满是泥泞的雨地上,倒垂下来的凌乱秀发完全淹没了她的眉额;她泪眼朦胧,嘶声道:“凌云,难道你真的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你真的一点也不顾念以前的情意吗?”
“情意?你我之间还会有什么情意吗?……”凌云眸底情绪剧烈地震颤着;日前在慈宁宫外的行刑场地上,受到的那番惨痛而屈辱的、被杖责被凌虐的场景,又历历在目,浮现在眼前。
他苍白的唇角扯起一个惨淡的笑意,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赵浣玉,如果你还顾念以前的情意,你会那个样子对我吗?”
浣玉呆了一下。凌云不再理她,径自向前走去。
凌云的身影在浣玉视野中越来越远,终于消逝于迷朦的雨雾之中。
浣玉彻底绝望了,她歇斯底里地吼道:“凌云,今天你这样对我,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凌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
他昏昏沉沉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神情茫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伤口创裂殷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他却丝毫未觉。
街上的行人都在用一种新奇而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在他的身后指手画脚,窃窃私语。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愈来愈沉,再也走不动了。
前面只几步远是一棵大树,他在意识里想挣扎着走过去,靠它来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但他只迈出了两步,便撑不住自己了。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喧嚣的尘埃,在瞬间化作虚无……
当凌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华丽锦阁的软榻之上,身上锦被香衾,浸染着熏香,显得素净雅洁,煞是富贵。
他清朗的目光一转,带着几分困惑不解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布置陈设。
只见房间内清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显得秀气淡雅;厅中悬挂着一副金玉镶嵌的名人字画,映衬得房间里古香古色,宁静而文雅。锦塌旁悬挂着软烟罗纱帐,旁边的鱼嘴铜炉中散发着袅袅清香。
望着眼前的一切,他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瞬的恍惚,油然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温馨而异样的感觉。
他以手扶额,苦苦思索着: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如此熟稔?
守候在他身边的侍女见他醒了,又惊又喜道:“凌统领,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公主方才还在一直念叨着呢!您稍等一下,奴婢马上就去禀明公主。”
“公主?……”凌云微微颦了颦剑眉,有些困惑。
须臾,门外脚步声起,碧云、烟翠几个侍女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丽夫人款款走了进来。
凌云一眼瞅去,不觉怔住了。来人竟然是常青公主!
怪不得方才他会觉得此处这么眼熟,原来这里竟然是常青公主的府邸,也就是何禹廷的侯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