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瞅这架势,杜正海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他并不说话,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只阴凄凄盯着面前这个自己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血海仇人。
何禹廷避开他犀利的眼神,轻叹一声道:“杜正海,其实我打心眼里是不想伤害你的,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靠人的意愿所能左右的,就如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要想化解,除非一个人先死——而这个人,不是你,就是我。”
“是下贱之人还想立什么贞节牌坊?”杜正海脸色发青,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
“何禹廷,你既然想杀人直言便了,又何必假惺惺地做出一副慈悲的样子来?在这个世上难道还有比你更虚伪、更无耻的人吗?只怨杜某时乖命蹇,今生不能报此深仇大恨,如果有来世……”
“让他闭嘴。”何禹廷阴沉的脸色十分难看,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把脸转向一旁的何禄为。
侯爷发话,谁敢不从?何禄为忙不迭地答应着。他眼底寒光乍现,杀气四起,厉声吩咐阿三等人:“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打发他上路!”
阿三眼神里煞气波涛汹涌,低沉应了声“是”,狠戾的目光一转,示意左右。
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哗”的一下拥上前,不由分说抓起了杜正海;另几名侍卫早已支好了绞刑架,上好了绳索,拉拉扯扯把杜正海推上了刑架。……
这时只听一个女子低沉的声音道:“住手!”
众人一愣,只见囚室门口人影瞳瞳,常青公主、浣玉郡主在十几个侍女的簇拥下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方才喊住手的人正是常青公主。
阿三、何禄为等人急忙向常青公主与浣玉郡主见礼。
常青公主鼻子哼了一声,似乎都懒得搭理他们。
她径自走到何禹廷面前,目光冷如冰霜,紧紧攫住他几分闪烁犹疑的眼睛,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何禹廷,我不许你伤害这个人,马上把他放了!”
何禹廷一怔,遂而向常青公主赔笑道:“公主,你知道他是谁吗,此人可万万放不得啊!”
常青公主冷笑道:“正因为我早已知道他是谁,所以我才要你放了他。何禹廷,你还嫌自己造的孽不够深吗?他们一家人已经够惨的了,难道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何禹廷一时语塞。
何禄为小心翼翼道:“公主,其实侯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侯爷本来无意伤他,是这个臭小子自己寻死、大胆包天来行刺侯爷的——我们要是不杀他,他就会来杀我们的,所以此人万万不能留啊!”
常青公主柳眉倒竖,凤目圆睁,斥道:“大胆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退下!”
何禄为遭到女主人一番毫不留情的训斥,立时张口结舌、满脸尴尬,只好悻悻退到了一边。
常青公主转向阿三道:“阿三,听我的命令,马上把杜正海放下来!”
阿三脸上出现了一瞬的凝滞。他犹豫了一下,把探求意见的目光转向何禹廷。
何禹廷轻叹一声道:“公主的话你没听见吗,放人吧。”
阿三只好有气无力地喏了一声,吩咐左右侍卫从绞刑架下放下杜正海。
常青公主转过脸,含泪望着杜正海道:“杜公子,赶快走吧,永远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不愧是当朝公主,不愧是侯爷府的女主人,也不愧是凌云的亲生母亲——果然是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只可惜生不逢时,遇人不淑,人强命不强……”
杜正海默默望了常青公主一眼,心里颇有些唏嘘感叹。他一语不发,转身地向外走去。
“有刺客!……”这时阿三脸色忽然一变,刷的亮出了长剑。两旁的侍卫亦是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但见一条灰色人影疾如闪电、矫若惊龙,只一闪已到了众人面前。
两旁侍卫纷纷持刃迎上,但闻那人长啸一声,如枭鸟般令人不寒而栗。
那人鬓发如银,灰衣蒙面,看情形应该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
她手中长剑看似随意的一挥,漫天星光,十几名侍卫已是惨叫连连,纷纷倒地痛苦哀嚎。
何禹廷亦是惊得目瞪口呆。
杜正海并未走出几步,此时见机,忽然心思一转,一鹤冲天,身形抖得拔起,几个空翻已飞到了何禹廷近前。
寒光一闪,冷森森的长剑已横上了何禹廷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