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此时也穿好了衣服,挺直了身躯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的眼睛定格在他的脸上,黑眸里的光点稀疏破碎,“可是昨天晚上,我好像听你在念叨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别的女人,有吗?”李瑞允若不在意地撩了撩眼皮,带着几分敷衍的口气,“你不会是睡迷糊了,或是听错了吧?”
“没有,我听得清清楚楚。”婉儿面色苍白,眼底残红一片,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你心心念念喊着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就是丁—梦—轩—”
婉儿的声音低沉,却极为有力地一下下砸在了他的心上。李瑞允神色稍微愣了一下,只低头盯着自己手里那只光华流转的玉色扳指,半天没有说话。
“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提她?……”他的喉结浅浅滑动着,尽力克制着心中躁动的情绪,终于慢悠悠开了口。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在念叨着她?反观我杨婉儿,对你一心一意,爱你更是刻骨铭心,可你为什么总是不放在心上?
“非但如此,而且你还一再敷衍我,甚至连我向你要个正房的名份,你都不舍得给——哈哈,原来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啊,你心里的位置也只是为那个女人留着的,是吗?……”婉儿一脸苦笑。
“你不要再说了。”李瑞允怔然一瞬,原本平和的目光立时被急剧晕染的浓黑所覆盖。
“我为什么不能说?”婉儿的声线染上哽咽,“我只是不明白,那个女人除了出身高贵,到底哪里比我好?她长得有我漂亮吗,她的性格有我温柔吗,她真心真意地爱你吗?她对你忠贞不二吗?……”
“我要你不要再说了!……”李瑞允此时已近乎暴怒了。
恍惚间,婉儿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的话像是带着无形的力量一下下磕在了他的心上,将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一寸寸地浇灭了。
望着对面那个男人近乎失控的表情,婉儿知道自己应该适可而止、立刻闭嘴了。
但此时的她已刹不住感情的闸门,仿佛一只扑入火里毅然赴死的飞蛾,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死就死吧,总强于这样零零星星的折磨与煎熬;这样痛苦纠结的日子,她早就受够了!压抑了这么多年,总算到了释放与发泄的时候了。
“哈哈,我差点忘了,其实她根本就不爱你——你对她的感情就像我对你的感情一样,都只是一厢情愿,她念念不忘想着的,其实是别的男人……”
说着说着,她已凄厉地笑了起来,满脸的疯狂与绝望,继续雪上加霜地刺激着他。
那个女人终于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李瑞允心底深处的痛。而在这之前,包括丁进之在内,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有意无意回避开那个再敏感不过的话题,心照不宣。
那就是他与丁梦轩的事情。
丁梦轩,礼部尚书丁进之的女儿,那个美丽端庄、温柔贤淑的女子,他曾经那么爱她,可她的心最终还是背叛了他,至死都在想着别的男人;甚至把他为她安置的青龙山庄那处外宅的名字都改成了“梦云轩”——只为了那个名字里带着“云”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李瑞允的死敌对头凌云!
如今,她已经死了,那个男人也死了,可是他却依然不能容忍:不能容忍他的底线被挑战,不能容忍他骨子里的骄傲被挫败,更不能容忍他内心深处的伤痛被无情地揭开。
直到今天,眼前这个被逼得近乎崩溃的女人血淋淋地揭开了他心里的伤疤——在那一刻,他的隐忍与克制终于达到了极限。
他眸色血红,咬牙切齿,抬手抓起几案上的长剑,铿锵一声,长剑出鞘,像一条白绫瞬间穿透空间,倏的探上了婉儿的胸膛。
婉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她的眼泪夹杂着微红的血色不断地滚落,轻轻一笑,破碎又凄绝,如癫如痴。
她要亲自看着这个狠辣绝情的男人,将怎样对自己——这个深深至爱着他的女人下手!
晨光熹微,从窗户外面透了进来;光线斑驳,映着李瑞允的脸色,惨淡如霜。
李瑞允的脸色此时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持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