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南春斜睨着她,随着轻哼带着一抹哂笑,“想与他同归于尽好哇,那你就直接杀了他啊;抑或杀他不成、从容赴死好了——却为什么又指名点姓要志超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来大内皇宫救你啊,你这不是摆明了让他送死么?……”
“我……”浣玉眼尾染上水汽,眼泪顺着洁白的脸颊滑落下来,“我也没想到后来会是那个样子啊,李瑞允威胁我说,如果志超不来,他们就……他们就轮番折辱我……说真的,我不怕死,可是我却怕那些生不如死的凌虐啊!……”
练南春死死盯着面前那人,眼眸里全是刻骨的怨毒,“好了,别再啰里啰唆地跟我解释什么了,总之是你自己做事太欠考虑、也太过低估他们的凶残了!这次万幸志超能够顺利救你出来,也万幸他没出什么大事——否则,若是因为你的原因而连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赵浣玉,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越说越激动,脸颊也因为极度的愤怒染上绯红;她恨恨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等一等……”连浣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对方抢白了半天,已是羞愧难当,可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这位郡主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都被数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叫停我?
练南春翻了个白眼,站住了,“郡主还有事?”
浣玉紧抿着唇,声音干涸而嘶哑,“以前那些事情,是不是还在……恨我?……”
练南春与她对视着,心里像是被压上了千斤的石头,挣脱不开浑身发痛。她半天没说话,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艰难的字,“你说呢?”
浣玉仿佛置身于结冰的湖水中,想要凿开一个小口放自己进去,心也跟着一点点裂开了,“对不起……”
练南春胸口起伏,满眼的怨恨,“哼哼,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轩中姑姑,平明师父,李刚,江春,吕小姐,还有我和志超……当时的情形有多痛、有多惨,赵浣玉,你不会都忘了吧?如果任凭谁只用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结这一切的话,那当初我与他承受的苦痛也太过轻描淡写了吧?”
“练姐姐……”浣玉喉咙间哽咽般地震颤着,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赵浣玉,我再重申一遍,不要再叫我练姐姐!”练南春面色冷漠,眼神里似有凌厉的寒芒在隐约闪动,“自始至终,那些仇恨与苦痛我永远都忘不了;时至今日,我之所以支持他去救你,只是为了他不要太过难为——因为当初他毕竟辜负你于先,而且你与他毕竟也做过那么多年的夫妻……”
“……”浣玉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全身绷紧。
“还有,就是为了这个可怜的孩子。”说着,练南春低下头,望着紧紧倚靠在母亲身边、浑身瑟瑟发抖的何天赐,冷戾的眼神里氤氲过一抹柔和的暖色,“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父亲,我真的不希望他……成为孤儿。”
说罢,她径自转身而去,不留给她一丝一毫忏悔或申辩的机会,只留给她一个孤寂决绝的背影。
浣玉狼狈地跪俯在地上,双手紧紧抚住自己的胸口,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一直一直以来积攒的不堪,无奈,崩溃,心酸,终于在这一刻尽数迸发出来。
他的儿子何天赐呆呆站在一边,望着母亲那痛哭流涕的样子,吓得小脸雪白,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招隐山居的庭院里,一对茫然无措的母子哭成了泪人。
房间里,凌云只着中衣、虚弱而疲惫地斜倚在床榻上。听着外面那对可怜母子悲伤无助的哭声,一种难言的痛苦在他眸中闪烁着。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睛里仿佛飘荡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烟翠。”他转过脸,传唤一旁扶侍的那个心腹侍女。
“奴婢在。”烟翠赶紧上前,垂手恭谨道:“不知大公子有何吩咐?”
凌云道:“麻烦你去把郡主请进来,我有话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