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相互怒目相向的小嘎子和小尛子,也都消停了下来。
其他人则眼望着先生,急于看看先生这回要如何惩罚两个打架的同窗。
出乎意料的是,先生却没有出去喊他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侄子,而是老神在在地喝了几口茶水,继而说道:“小尛子,君子不揭人之短、暴人之私,这个道理你知不知道?”
小尛子嘟着嘴回应道:“先生,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你就没听人家嚼老婆舌的说过?”
“唗!”章宽仁又拍一下戒尺,怒道,“凡君子者,视不当见而不见,听不当闻而不闻,斯乃正人。你跟我学了这几年,甭说什么耳濡目染了,连我口传心授的东西都没记住,还在这里跟我顶嘴,委实顽劣得很!从今天起,你去西岭挖土三日,以为顽劣不羁之惩戒!”
小尛子指着小嘎子说道:“那他呢?”
“他也要遭受惩戒,面壁思过三日!”
章宽仁白他一眼,气哼哼地说道。
说罢,又不由摇头叹气起来。
这个小尛子,大名叫做章轩,乃是章宽仁的族侄,自幼失怙,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长他一岁的姐姐,日子过得比较艰难,靠着老娘给人家补缀度日。章轩这个名字,也是章宽仁取的,意在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的老娘虽则是个靠着自己的辛劳苦巴巴度日的女人,却有些见识,指望章轩识几个字,能够写写算算,好去大户人家当个店铺的伙计什么的,不再像他死去的爹那样过那土里刨食的艰辛日子。
章宽仁经受不住她的再三央及,只好将章轩收进学堂,不仅免了他的学费,而且特意对他多费了不少心。
章轩所说的小嘎子他娘莲心跟人偷情之事,章宽仁是知道的。那个婆娘,自从嫁到村里来,身上就带着一股骚气、眉目之中另有一种骚态,就像一只花蝴蝶,引得村里的不少男人围着她转。章宽仁也遭受过她那看上去半真半假的调诱,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从来不理她那个茬,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来招惹了。
她的男人姓孙,乃是村里的小姓人家,幸亏她跟男人们混得熟,那个孙姓男人倒也没怎么受大姓人家欺负。
乡下人憨实,从来都是被窝里的事情被窝里了,一般不会四处宣扬,唯有莲心的事有些例外,人们闲聊的时候往往将它作为笑谈,笑过之后也就罢了。
小尛子在课堂上公然提及这件事,引得莲心的儿子小嘎子不满,其实也很正常。这么大的孩子,都知道要脸面了,哪会容忍别人侮辱自己的亲娘呢?
章宽仁如此处罚两个打架的学生,意在将他们暂时分开,让他们将这件事情渐渐淡忘。小孩子之间不太记仇,当时打得头破血流,过后仍然可能是好朋友。
不过,一堂好好的问难课,却被这一场架搅闹了。
章宽仁于是改变了授课方式,不再继续问难,而是给学生们讲解那句话的意思。
“孩子们,通会之际人书俱老,并不是小嘎子的娘跟人通——,啊!”
说到这里,章宽仁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走了嘴,于是急忙刹住,咳嗽两声之后继续说道:“它的意思是,只要把书本上的意思学通了,那就可以做到融会贯通、返璞归真,为人处世就会周到、圆融起来,写出来的文字也就朴素自然,不会硬拽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
他在台上苦口婆心地讲,台下的学生们却仍然将心思放在小嘎子他娘的事情上,对他的讲述并未听进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