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魁的语气也有些困惑:“说找一位叫云空的道士,你叫云空没错吧?”
云空感到全身酥麻发寒,像是有人在暗中盯住他一般:“谁找我?”
“他要我告诉你,余老爷安全了。”
云空大吃一惊:“高禄,是高禄吗?”
等待了一会,骆文魁才回答:“是的,他说他叫高禄。”
云空心底透凉,想不通远在东京的高禄,是怎么跟这荒野的吊死人发生联系的?
“他怎么找到我的?”
骆文魁摇晃了一下:“我的身体连着树,树的根在地底下,跟天下所有树根都有联系。”
“那么,你看得见金人正在攻打开封吗?”
“真的吗?哎,是,他们告诉我了。”
“谁告诉你?”
“东京的树,就像高禄。”
云空的脑子马上飞快思考:“如果你知道我在这儿,那全天下的树都会晓得我在这儿吗?”
“应该是的,不过,你是很重要的人吗?”
云空莞尔道:“我不过一个无名道士。”
“可是有很多树在注意你呢。”
“嗯?”云空暗暗吃惊。
“而且……我看看,从开封,到江宁,到桂州,到广州……都有很多树在关注你。”
也就是从南到北,云空游历过的地方。
云空脑中开始出现拼图,他有许多拼图,现在又多一块了。
“他们还有说什么吗?”
骆文魁顿了一下,才说:“不知为何,他们知道我跟你说话,突然间全部安静了。”忽然,他又说:“高禄有话要说……”
云空屏息等待。
“……他突然不作声了,为什么?”
等了一会,云空见骆文魁再也谈不出什么,便向他告辞,继续他的路程。
本来云空还作思帮他超度,但见他怡然自得的样子,便改变想法,任由他继续挂在树上。
※※※
骆文魁依旧每日挂着,偶尔将黏在眼前的树叶用风拨开,让一些新鲜空气流灌进眼窝。
他不觉得厌倦,心中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想法。
直到某一天,一批批的小妖野鬼们经过他的树下。
小妖们原本窸窸窣窣的,一经过树下便不说话了,有些惭愧的低头快步走过。
骆文魁大奇,忍不住喊往他们:“大伙儿怎么匆匆忙忙的?”
一名小妖走了几步,看看左右没人回答,只好回头来道:“大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为何垂头丧气的?”
“大王呀,俺不多说了……”小妖丢下这句话,匆匆的溜走了。
骆文魁没得到答案,只得依旧呆呆的挂着。
小妖们把他的树抛在身后了,有几个竟偷偷的哭了起来:“大王平日待我们真好……”
“不行呀,咱们帮不了他。”
“要是把大王解下来,他的气就会散了,还是会死呀。”
“说不着,大王可能有办法的。”
大家叽哩咕噜的边走边议论,谈不出个什么,只是把骆文魁留在那林子里了。
整个林子的妖鬼精怪们好像全都撤离了,林子变得比平日更加安静。
此时,有个人出现了,站在骆文魁的下方,静静的观看他。
骆文魁大吃一惊,他根本没察觉这人是何时或如何来到他跟前的。
那人的面貌十分奇特,他头发和眉毛都很稀少,两腮鼓鼓的,额头皱皱的,整颗眼睛几乎是黑的,就像个初生的婴儿。
“你好,”骆文魁打破沉默,向他打招呼,“请恕我手脚不方便。”
那人发出格格格的笑声,一如初生儿那般:“你太多嘴了。”连声音也像婴儿,不过口齿不清。
若是骆文魁长眼睛的话,他便会发觉,那人真的没牙齿!
“多嘴?”骆文魁困惑的说,“你是谁?是要来找我帮忙的吗?”
那人笑得更大声了:“你自身难保,还能帮人吗?”
骆文魁发觉,四周围安静得可怕。
这安静比无声息的安静更安静,有股沉沉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着。
毫无预警的,远方的天空,渐渐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云。
那云看来怪怪的,似乎是由无尽的黑沙聚成,自远方慢慢拥来。
骆文魁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