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钱,叫化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见是一枚沾血的铜钱,语带轻视:“天圆地方的铜钱,还会有啥不同?”
“方孔旁边写的是『招纳信宝』。”叫化蹙眉将铜钱拿过来,仔细瞧了瞧,口中咕哝着:“洒家没见过这年号。”
“贫道也没。”
“哪来的?”
云空指向滴水庵后方:“那里死了好多人,不知谁杀的。”
叫化听了,马上跳起来,咚咚咚地跑到庵后方,去翻找死人身上的东西。
天空越来越白,越来越亮,果然,过不久雨就歇了。
云空收拾好烤干的行李,披上外衣,还不见叫化从后堂出来。
他走去后堂,见那叫化静静地蹲在地上,细心端详死人身上的创口。
“我要离开了,”云空掩着鼻子道,“我把火留下。”
叫化没回头:“谢啦。”
然后又继续研究另一具尸体。
云空正转身要走,突然被叫化喊住:“仙家,且慢!”
“有何指教?”
“这些死人,”叫化指指腐尸,“全都是男人。”
经他一说,云空也觉得蹊跷,难怪刚才就觉得不太对劲。
“你朝南去的吗?”叫化问他。
“是的。”
原本金兵像蝗虫一般扑向南方,意图消灭大宋,在宋人军民顽强抵抗下,金兵无法推进,又因来自北方的金人不适应亚热带气候,只好暂时撤退,留下大片无人管辖的空间,许多人乘机利用这空间逃去南方。
“路要走慢点。”叫化说。
云空不解。
逃亡的人,哪有走慢的道理?
他对叫化说的话不置可否,只说:“谢了。”
离开滴水庵,云空加紧脚步,希望能赶在天黑前找到个落脚处。
雨后的空气令人精神爽朗,但天空依然昏沉,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高空似乎刮着大风,把云拨散了,天空更加的明亮了,眼看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
云空看见前头的路上躺了一堆东西。
随着他的迫近,那堆东西越来越清楚,又是人类的残骸!
有个人头滚在路边,脸孔已被撕裂,下巴被扯脱,连舌头也不见了,只剩少许皮肉附在头骨上,破烂的衣服、碎骨、残余的内脏散落一地,如同猛兽饱餐后的狼藉。
云空背脊一凉,赶忙从布袋取出一块桃木,上面涂了红红的符文,这是道士入山避兽专用的“老君入山符”。
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云空心底一沉,路旁迸出五只野狗,分占四个角落,包围着他。
云空惊慌的望着地上的残骸,脑中浮现出未来的命运。
野狗伸出长长的黑舌头,贪婪地瞪着云空,似乎并不着急,或它们才刚吃饱,地上的残骸还飘着新鲜的血味。
云空小心地移动脚步,野狗们的包围圈也随之移动,视线却一寸也没离开云空身上。
他的老君入山符果然不管用!
云空慌张的四下张望,寻思脱身之计,偶尔跟野狗有视线接触,全身登时麻了半截,连小腿也酥软了。
因为野狗的眼中不是饥饿,而是了解人肉滋味后,还想再饱尝一顿的渴望!
包围他的五只野狗以逸待劳,并没马上攻击他,只是沉沉的低唬着,时而吠上几声,每吠一次,云空的发根就麻痹一次。
但它们的眼光,不时瞄向云空手上的竹竿。
原来!
它们对竹竿有所顾忌。
云空心乱如麻,不自觉的举高竹竿,他的手才刚有动作,两只野狗立刻狂吠,作势要冲过来,吓得云空马上住手,它们才又退回原位,继续低吼。
云空吓出一身冷汗,连脑子也感到一波一波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