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家传承至今传承至今,盛极而衰乃是必然,他能够接受家族自“贞观第一勋戚”的神坛之上滑落,却绝对无法接受因为时代的变革而彻底低落深渊,子子孙孙、泯然众人。
正是因为见识了李二陛下削弱门阀之决心的坚定,也体会到太子必定子承父业,将皇权与门阀的斗争一直进行下去,他才狠下心走出这不能回头的一步,试图全力挽回即将落幕的门阀。
这场兵谏他绸缪已久,自东征开始便不断的推敲演算着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直至机会来临,他毫不犹豫的开始执行。
然而正应了那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谚语,他自以为将一切都推敲得严谨缜密,没有一丝一毫的疏漏,然而当真施行起来,却总是出现各种各样难以估测之意外。
时至今日,局势已然陷入焦灼。
东宫依旧挺立,虽然处处挨打却未有覆亡之迹象,李勣引兵数十万屯驻潼关,对长安局势虎视眈眈,却始终摸不透其心中之打算……
不过好在今日一战之后,局势将会渐趋明朗。
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一路牵制、一路进击,以右屯卫之兵力很难抵挡,最差也能占据芳林门或者大明宫其中之一,能够随时随地直接对玄武门予以威胁,这就足够。
当然,以眼下局势来看,还是长孙嘉庆部进占大明宫的可能更大,这就很美好。
长孙嘉庆立下大功,长孙家的领袖地位稳如泰山,同时宇文陇部遭遇右屯卫主力高侃部以及吐蕃胡骑的前后夹击,纵然没有大败亏输,能够安然撤回,也势必损失惨重。
宇文家的深厚底蕴一直让长孙无忌坐立难安、如芒在背,宇文士及虽然平素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却一直未曾放弃挑战长孙家“关陇领袖”之地位。如今借助房二之手剪其羽翼,达成自己绸缪多年却未曾达到之目的,自然令人心情畅快。
只需占据大明宫,兵锋直接威胁玄武门,甚至不必歼灭右屯卫,便可以在他的主导之下与东宫达成和谈,进一步巩固长孙家与关陇门阀在朝中的地位。
只要和谈达成,无论屯驻于潼关的李勣到底藏着什么龌蹉心思,也已经不再重要——顶了天许给他多一些利益,否则除非李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
门外,有斥候入内,带来城外的战报。
“启禀家主,宇文陇部正遭遇高侃部与吐蕃胡骑的前后夹击,损失惨重,或许溃败已经不可避免。”
“嗯,命令宇文陇,两路大军的战略已经初步达成,如今重点在于大和门,让宇文陇保存实力,不要造成太多无谓之伤亡。”
虽然心里恨不得宇文家的“沃野镇”私军在永安渠畔全军覆没,但是居于此间,外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还是要展现“关陇领袖”的胸怀与气度,敞亮话还是要说一说。
“喏!”
斥候退走,长孙无忌心情畅快的呷了口茶水,放下茶杯后又蹙起眉头,开声向着正堂里的文吏们问道:“大和门还未有消息传来?”
宇文节闻声入内,恭声道:“暂且并未有消息。”
长孙无忌蹙眉,起身一瘸一拐来到墙壁的舆图前,负手而立,凝望着舆图上标注出来的大和门区域,声音有些沉重:“大和门守军不过五千余人,长孙嘉庆携六万大军猛攻,简直就是雷霆之势,须臾之间即可攻克,却为何迟迟不见战报传回?”
大抵是出了什么岔子……话到嘴边,又被宇文节给咽下。
两路大军齐出,现在宇文家率领的那一路被右屯卫摁着打,损失惨重,溃败在即,自己这个时候若是说长孙嘉庆的坏话,难免被长孙无忌认为是在抱怨,这与宇文节谨慎的性格不符。
想了想,他委婉说道:“右屯卫上下皆随同房俊北征西讨,战力强悍,虽然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却也不是不太可能一鼓而下。况且长孙将军用兵谨慎、步步为营,稍微拖延一些亦在情理之中。不过长孙将军乃是宿将,兵力又处于绝对优势,战而胜之乃是必然,想必用不了多久,即会有捷报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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