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最怕的就是这个。
若不是怕外人闲话,他早将弟弟弟媳的家产一股脑霸占了,哪还等到绿棠出嫁,弄这出偷梁换柱!
“伯父自诩对得起你父母,更对得起你!依你的意思如何?”文侯端然稳坐道貌岸然。
绿棠正色起身,亭亭玉立如凌波仙子。
“侄女的婚事,必要祠堂族长出面,九位族老到场,三老四少同商同议!”
文侯夫人不屑,啐道:“那些老东西,叫来有何用处!”
文侯忍无可忍,侧头对夫人斥道:“无知妇道!岂不知何为孝道公议!”
北宁侯府赫赫扬扬数代,大宗虽子嗣单薄,但看守祠堂的族长族老辈分极高,都是德高望重之人。
绿棠的要求出口,当着下面众多姬妾下人,文侯也张口结舌。
将老家伙们接来已是下午。九位六七十岁的爷爷辈,搀着年过耄耋的太叔公,颤巍巍走进正门。
文侯亲自出迎,开正堂让族老们落座。他与文侯夫人只得陪坐下首,众姬妾靠墙站着,家仆婆子丫鬟站了满地。
绿棠看场面撑得差不多了,这才被灵儿素素两个丫鬟搀扶着,哭哭啼啼地走进门。
刚迈门槛,柳氏便暗中捏她一把,轻声道:“老家伙也信不得。”
绿棠轻轻摇头道:“姨娘放心!”
她委委屈屈,给太叔公与族老们行了大礼,眼泪吧嗒地讲述伯父伯母给自己订的婚事。
这些看守祠堂打理家塾的老爷爷们,平日无聊至极,突然被当作要客请到府中,个个跃跃欲试,都要讲出些大道理来。
其中一位拈须道:“二丫头是不祥之命,我们也听说了。当初的亲事是做王妃,如今倒只能做妾室。孩子年少不懂事,觉得委屈是自然的。”
另一个劝道:“不是我等倚老卖老,二丫头虽不祥,也是她父亲留下的骨血。好歹寻个单夫独妻,小两口好过日子。何必给人家做妾。”
文侯夫妇一改冷漠,话语恳切深情,将严书辙如何年轻相貌好,如何家门贵重亲上加亲,嫁过去如何平妻相待都说了一遍,回头又责备绿棠。
“这丫头无父母管教,伯母略说几句,她满口顶撞,动辄哭父母去得早,在伯父家受委屈!这般好亲事好人家不嫁,再嫁什么人家是好?”
众族老被他们夫妇一番话说得动心,又转过来教训绿棠:“二丫头须知,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伯父伯母也是为你好。”
绿棠跪在地上听着,找准机会抬头道:“太叔公,各位老爷爷,伯父伯母安排的婚事,孙女不敢有一点异议。可孙女是不祥之身,严二公子是伯母侄子,咱们的亲家。若将他刑克了,孙女罪过太大。各位明鉴。”
一直没说话的太叔公拢着胡子,颤巍巍往下指点,老态龙钟道:“你四爷爷最会占卜,请他合一合八字。若好时,婚事便定。若不好时,再寻别家。这不就好了么!”
文侯夫人随即命嬷嬷:“将严二公子的生辰八字拿来,再写个二小姐的八字!”
绿棠撇着她得意的表情,知道她早料到这一出。
回头看堂下,柳氏正与丫鬟烹茶点香,对着自己蹙眉摇头,表情极为难看。
“夫人房里的嬷嬷,刚给了族老四爷爷百两银子。”灵儿贴着她的耳朵告诉。
绿棠轻笑道:“好啊。”
堂下捧上历书算子,族老四爷爷掐着指纹,将算子摇了摇,满口子丑寅某的絮叨开了。
众人大多听不懂,文侯强忍气性问道:“究竟命格匹配不匹配?”
老头儿摇头晃脑道:“一生好造化,富贵享荣华——两个孩子,命数配的上!”
“好!既然如此,请老叔公与各位族老前院待茶!”文侯早已不耐烦了,挥手命人收拾。
文侯夫人也吩咐下人:“还不快去库房,收拾二房的东西,预备后日送去严家!”
绿棠此时才冷笑着起身,缓步堵在门口,双手托着一摞卷册,音调郑重声声入耳:
“老叔公,各位族老爷爷。孙女请各位长辈来,不只是占卜合婚。这里是两本账册,一本是我父亲的家产清单,另一本是我母亲的嫁妆册子。今日伯父伯母为我再定婚约,后日就要把嫁妆抬走。孙女斗胆,请老叔公与族老爷爷们,一同查点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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