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似狼一般阴狠,目光不断在松花江、鸡西堡和哈达岭这三处地方打转。</p>
只是片刻,他就了解了朱高煦的布置。</p>
当后方的诸多台吉和头人赶来,哈剌兀举起手中的马鞭,顺着松花江向哈达岭移动,同时嘴里吐出评价:</p>try{ggauto();} catch(ex){}
“依托松花江建立山隘,延绵上哈达岭,不出意外的话,南人在山上布置了木堡和石堡一类的手段。”</p>
“大汗,我们要在这里扎营吗?”</p>
“退后一些吧,万一南人有火炮,我们会被打到的。”</p>
两名台吉先后上前发表意见,但哈剌兀却手腕一抬,示意他们不要说话。</p>
见状,二人闭上了嘴,哈剌兀则是享受着安静,静静观摩起了明军布置的防线。</p>
“布置的不错,但没有足够的人就发挥不了作用。”</p>
“这条线修得太长,他们人手不够,守不过来的。”</p>
评语说完,哈剌兀也调转马头,留下一句:“就在这里扎营。”</p>
“是……”二位台吉回应,随后开始下令大军在此扎营。</p>
不多时,数万兀良哈人开始下马扎营,他们的营垒与其说是营垒,倒不如说是前来放牧的帐篷。</p>
上万毛皮帐篷搭建起来,外围用不知从哪缴获来的板车横在鸡西堡与营垒中间。</p>
“他们这是不把我们放眼里!”林粟咬牙切齿,毕竟来了北方一年多,他也清楚蒙古人和女真人的扎营方式。</p>
由于马力充足,蒙古人通常只会在作战时才会大军抵达前线,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都会后撤二十里扎营。</p>
因为明军多步卒,来回四十里的距离,最少需要明军走四五个时辰,甚至六七个时辰。</p>
这么长的时间,蒙古人早就休息好了。</p>
因此,哈剌兀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无疑是在渤海军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p>
对此,林粟义愤填膺,但朱高煦却双手抱在胸前,并不认为哈剌兀的做法有问题。</p>
吉林城的兵马太少,哈剌兀驻扎大军在阵前,可以随时在气势上压制着渤海军,打击渤海军的士气。</p>
一旦渤海军的士气垮了,那鸡西堡也坚守不了多久。</p>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能理解这层含义,哈剌兀能被北元大汗也速迭儿册封为大将倒也不奇怪。</p>
“不用在意他们,明日他们应该会试探城墙与哈达岭的兵力,让兄弟们做好准备。”</p>
面对哈剌兀的攻心计,朱高煦不以为意,毕竟攻心计想要奏效,那必须是所有人都还有生路才行。</p>
可当下的吉林城,除了辽东都司那一千兵马没有死战决心外,其余众人的身后都生活着自己的妻儿老小。</p>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即便是攻心计也无法奏效,更何况吉林城的待遇比他们在外面好太多了。</p>
跟随哈剌兀,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好处。</p>
最后看了一眼城外的兀良哈军队,朱高煦转身下了箭楼休息。</p>
对于他来说,这一日恐怕是他未来几天里唯一能好好休息的一天。</p>
类似的话,林粟也对军中兵卒、扈从交代。</p>
书院的一千女真扈从在林粟的安排下领到了甲胄和兵器,如此一来,吉林城依旧有近三千甲兵,而城外的兀良哈人似乎甲兵不多。</p>
生活在关外的人们都清楚有甲胄和无甲胄的区别有多大,因此当甲胄到手之后,他们也心安了不少。</p>
可惜饶是如此,却还是有人因为紧张和压力而失眠的睡不着。</p>
这一夜的鸡西堡内外火光通明,睡不着的人有许许多多。</p>
只是伴随时间流逝,饶是他们压力再大,却不得不屈服于身体的本能,缓缓睡了过去。</p>
在江滚马啸声之中,一夜很快过去。</p>
伴随天色渐渐亮起,所有人纷纷起床为今日可能爆发的一战做准备。</p>
城内的渤海军烧火做饭,备水备柴。</p>
城外的兀良哈大军砍伐树木,督造云车、云梯和吕公车、回回炮等攻城器械。</p>
不过在双方交战前,哈剌兀还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攻下鸡西堡和吉林城,因此他放出了一名女真俘虏去给朱高煦捎话。</p>
“哈剌兀将军说,您如果愿意投降,他可以上表大汗册封您为吴王,并且继续将吉林城作为您的封地,条件只需要您每年为大汗提供粮草就足够……”</p>
鸡西堡城门楼内,朱高煦用刀削着桃子,一名在书院读过书的女真扈从为他翻译面前那女真俘虏的话。</p>
他跪在地上,将哈剌兀让他交代的话纷纷交代,眼神惶恐的看着四周沉闷着的渤海军将校们。</p>
对于哈剌兀的话,朱高煦吃了一口桃肉,满不在意的对那俘虏询问:“还有家人吗?”</p>
“没有了,都死了……”提及家人,那俘虏愣了愣,随之痛苦说出答案。</p>
“既然没了家人,就在这城里呆着。”朱高煦说着,转头对林粟交代:“给他一把刀,能杀几个胡兵看他自己。”</p>
“是!”林粟作揖应下,对这名俘虏也没有太大敌视。</p>
说到底,这些人也曾是渤海军庇护之下的女真部落,不过因为他们的头人愚蠢而丢了妻儿老小的性命。</p>
如今渤海军正缺人,杀一个俘虏对他们来说也无法提升士气,更何况这俘虏还是女真人,若是被其它二十四部的女真人看到,恐怕会影响士气。</p>
“呜呜呜呜……”</p>
刚收下这女真人没多久,城外就响起了号角声。</p>
城门楼口的一名百户官观察了兀良哈人的动向后,转身走入楼内对朱高煦作揖:</p>
“殿下,胡兵开始进攻了,他们分成了两部,一部往哈达岭去了。”</p>
“数量呢?”朱高煦头也不抬,继续吃着那桃子。</p>
“各千余人,应该是试探我军布置。”百户官低头回答,朱高煦听后也应了一声,继而对林粟吩咐道:</p>
“都吃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就该干活了。”</p>
“传我军令,女真扈从凡杀一人,可入吉林城,受均田。”</p>
“渤海军凡杀一人,赏田五亩,酌情擢升官职。”</p>
“沈阳中卫千户官兵凡杀一人,赏钱三贯!”</p>
“是!”听到朱高煦开出的赏赐,众人皆激动回礼。</p>
眼下是洪武年间,由于明军多次出塞,动辄斩首数千上万,因此对于斩首并没有太大的功赏。</p>
赏钱三贯看似不多,但在这个普通百姓一年也就十贯左右的时期,三贯钱足以做许多事情。</p>
对于辽东的官兵来说,吉林城的田地他们不感兴趣,他们对钱更感兴趣。</p>
只要杀几个鞑子,家中一整年的开销就有了。</p>
对于吉林城的官兵来说,赏田五亩无疑是最大的激励,尤其是对于女真扈从来说,只要杀三五个人,他们就可以全家在吉林城衣食无忧。</p>
吉林城的均田政策对于饱受头人压迫的他们来说,不亚于翻身农奴把歌唱。</p>
只要杀一个人,全家人都能在年底得到数亩的均田,何况这个均田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年都有。</p>
“杀!杀!杀!”</p>
不多时,伴随军令传达,整个鸡西堡防线开始响彻喊杀声,所有人只觉得干劲十足。</p>
这样的情况,也被兀良哈营垒之中的哈剌兀察觉,不过他不以为意。</p>
在他所掌握的情报里,吉林城不过千余官兵,算上男丁也不过两三千人。</p>
即便女真人南逃加入其队伍,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五千。</p>
况且这群人之中,只有那一千多甲兵有战斗力,只要甲兵消耗光,整条防线就会立马崩溃。</p>
带着这样的想法,哈剌兀冷静等待着派出去的那两千人建功。</p>
他只需要知道哈达岭、和鸡西堡各自的守军是多少,就能决定从哪边下手。</p>
想到这里,他安静骑在马背上,看着己方千余兵马向哈达岭、鸡西堡进发。</p>
进攻鸡西堡的胡兵推着回回炮到前线,随后开始将昨晚刚才到的石头放上回回炮,挥木槌砸下。</p>
“砰!”</p>
十五架回回炮发射,十来斤的石头被抛射出半里逾的距离,最后沉重砸在了水泥墙上。</p>
拌有水泥和碎石的水泥墙被砸出白印,尘土飞溅。</p>
感受着脚下轻微的震动,朱高煦眉头微皱。</p>
他所制作的水泥十分粗糙,尽管已经在城墙上糊了厚厚一层,加上了足够多的碎石,但如果放任这十五架回回炮狂轰滥炸,说不定还真的会被砸开。</p>
“这群胡兵,居然到现在还掌握着回回炮的技术……”</p>
观摩着城外的回回炮,朱高煦算是了解朱元璋和朱棣为什么没能一举消灭北元了。</p>
能跑是其次,主要还是元朝留下的底子太厚了,草原各部都掌握着一定的元朝技术,不管是攻城还是打仗、甲胄制作,都比之前的匈奴、鲜卑、突厥、回纥等部落要强大太多。</p>
北元的底子,支撑着他们渡过了最为艰难的洪武、永乐时期,之后便引来了仁宣缩边暗弱的发展期。</p>
再往后的正统年间虽然也发动三次北伐,打击了鞑靼和瓦剌,但终归不痛不痒,不仅没能重创他们,还在土木堡之变中贡献了大量的军械和工匠,使得蒙古人再度势大,继而为后来达延汗的崛起留下了本钱。</p>
不过那终究是前世所发生的历史,这一世的草原诸部,不会再有喘息的机会。</p>
至于当下……</p>
朱高煦伸出手揣摩身上的甲胄,那冰冷的甲片给他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p>
“把我的备甲拿来……”</p>
朱高煦转头吩咐身边的两名护卫,二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小心翼翼询问:“殿下您……要披双甲?”</p>
他们询问的十分小心,但眼神却透露出不可置信。</p>
明军甲胄沉重,寻常人披单甲作战一刻钟都会力竭,何况双甲。</p>
只是面对他们的不可置信,朱高煦却看向城外的兀良哈大军:“自然!”</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