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静谧祥和的锦绣坊后院,如今满目残破狼藉。先前那晶簇般横支于假山屏风内壁,用以照明的流火石破碎成片,微光朦胧地散落四处,星罗棋布,宛如栖息于腐草的流萤,辉映于灯火的白露。
而在那枯枝败叶,断垣乱石之间,姿势各异地躺着四具冰凉的尸体。一名身段婀娜,仪态妍庄的女子正赤着玲珑玉足,款款向院外行去。蓦而,止步瞧向身旁那道牵着她纤指的娇小身影,倾城容光便增媚了夜色。
女子幽幽叹息道:“怜儿,你说说看,娘是不是已经人老珠黄啦?”
“不会呀,娘亲‘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是包括城主在内的白城众男子……啊,不对,是一睹过娘亲芳容的所有男子的意中人,哪里就老了?”
娇小身影容貌与女子相似,亦是丽质天生,不过七八岁模样,眉眼间已初具几分楚楚动人,指尖滴溜溜地耍着一枚肉眼难辨材质的黑色珠子,吐了吐香舌笑眯眯道。
“若不是老了,我已卸下武装与他坦诚相见,不惜拿身体作为诱饵,为何却留不下一名血气方刚的少年?”
“大概,穿帮了吧?毕竟慕哥哥不傻,相反还很精明。又或许他还是个雏儿,娘太过热情让他不知所措,只好一口回绝咯。”怜儿眸子一转,凭空推测。顿了顿,续道:“怜儿可以向凰苓、凰薇复命了么?”
秋娘应道:“就说公子相蒙术奇高,只有发迹的可能,绝无败家的迹象。亦不为你我皮囊所动,非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之人……只不过,只不过,似已钟情于别的女子。”
“是否将之前怜儿被他人捉去,以及阎森这三个家伙意图掳走娘亲的这两桩一并汇报呢?”怜儿捏着下巴思索,“若是慕哥哥方才推测得没错,怜儿以为还是给城主叔叔提个醒比较好。”
“不必了,公子有自己的谋划,倘若城主得知后大肆搜捕惊动了这群人,只怕反而会给公子平添波折。”秋娘摇指否决,“公子既与这群人有旧怨,加上当年慕白两家主母指腹为婚,我相信公子绝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全力维护白城免遭危难。至于穿帮,是不可能发生之事。”
怜儿点动小脑袋,将黑色珠子握在掌心,渡入一丝玄力并念了一串字眼后将之捏碎,偏头奇道:“娘亲怎会如此笃定未曾穿帮呢?”
“只因,只因……”秋娘双颊晕开一抹羞涩惆怅交融的绯意,“娘亲对公子,是真的心动了呀……”
“报!一炷香后便是两位少主的生辰祭,城主令属下前来为宁坊主及怜小姐引路。”此时,一名身披银甲的城卫出现在后院入口处,行礼朗声道。
秋娘微一颔首,自九天袋中取出两方铜玄石抛在这名城卫手中,淡然道:“将后院中的四具尸体处理掉。待我与怜儿梳洗一番便与你同去。”
“诺。”城卫恭恭敬敬地接过玄石,,毫不犹豫地箭步窜入后院中。
怜儿禁不住追问道:“喂,锦绣坊中发生命案,你身为城卫,不是该查清原委替死者昭雪缉拿凶手交与城主问罪么?为何反而协助凶手销毁罪证呐?”
“怜小姐说笑了,宁坊主与怜小姐乐善好施,品行端正,白城谁人不知?必是四名不开眼的强盗试图洗劫锦绣坊反而修为不济赔上了性命而已。”城卫回身抱拳,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纹路,在夜色的掩护下让秋娘母女难以看清,言罢,转身而去。
“被你一说,反倒像是咱们作奸犯科在靠裙带关系脱罪一般。”秋娘有些着恼地盯了怜儿一眼,捏着她的小瑶鼻嗔道:“不故意向别人暗示‘我娘亲可是城主倾慕之人,你最好明白事理一些’你就不舒坦是么?可知这世上最难偿便是人情债?真是讨打!”
“嗖~嗖,嘭嘭!”
慕离烽方一行出锦绣坊,便见到一团火光突破重重墙影的封锁,卷起刺耳呼啸声直线上升后砰然爆炸,仿佛夜幕后有一炉铁液被谁莽撞打翻,灼穿了头顶这张黑色帷布,在空中泼洒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