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明远！”</p>
公孙策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规模颇为简陋的使节团，徐徐进入京师城门，第一声呼唤都没有听见，第二声才回过神来，看了过来，拱手笑道：“原来是伯庸兄！”</p>
在城门前翘首以盼的正是王尧臣，看他神色泱泱，关切地道：“明远无恙吧？”</p>
“我无碍的！只不过……”</p>
公孙策叹了口气：“唉！别提了，被架了出来，硬是不让我查那案子！”</p>
他此行不单单是没能把李元昊带回国朝，西夏人还实在过分，明明有重大的杀人案，居然不让他查，硬生生将他赶出了境，以致于回返的路上浑身难受。</p>
王尧臣失笑，旋即又正色道：“此番西夏，能逼得李氏父子暴露出狼子野心，明远已是大功一件了！”</p>
公孙策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如实所言，他们就急了，卫慕氏遇害，实在出乎意料……”</p>
王尧臣面露古怪：“这……待得仕林到了，再详述吧，我们都对西夏之事，很是好奇！”</p>
公孙策一奇：“对了！仕林呢？”</p>
“他在礼部和三司使交接任职！”</p>
王尧臣道：“太后授仕林太常丞、三司盐铁判官、史馆修撰、差契丹主生辰使，不日将出使辽国！”</p>
公孙策眉头扬起，由衷地为好友高兴：“仕林这般才干，正该受此重用！”</p>
本官方面，秘书省著作郎晋为太常丞，如果之前狄进接受了御史言官的举荐，可能就会以太常丞知谏院，不过他那时推辞不授，职位才未变，现在算是补齐。</p>
馆职方面，直集贤院晋为史馆修撰，后面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修史。</p>
至于三司盐铁判官，同样是要职，三司掌握国家的财政大权，三司判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后来司马光在《十二等分职任差遣札子》中，把三司判官划在第五等，位列宰相、两府、两制、三司副使后，可见在朝臣心里的地位。</p>
这个职位又方便安排各种高规格的差遣职能，比如外出体量安抚、出按刑狱、参与科举事务、担任正旦使、担任生辰使等等。</p>
此次就用来担任生辰使，出使辽国，为辽主贺寿。</p>
所以狄进现在的官职就变成了老长一排，甚至还算精简了，实际上还会有散官和勋位，多为虚职，没职司没俸禄，专门为了让官员的头衔变得更长，以后安排个侍女在边上报官名，听起来忒威风。</p>
不过想到西夏的局势，公孙策的面容又肃然起来：“夏蛮子蠢蠢欲动，敢与国朝作对，正是辽人在背后撑腰，现在出使辽国，大有凶险啊！”</p>
王尧臣沉声道：“我等士人，正该在此等危难之际，无所畏惧，迎难而上！”</p>
“哈哈！正是此理！”</p>
公孙策斗志昂扬起来：“我去礼部办完交接后，就去寻你们，把西夏内部的见闻好好说一说！”</p>
……</p>
狄进从三司走了出来。</p>
身为三司判官的他，刚刚拜访了如今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三司使范雍。</p>
三司使有计相之称，离宰执之位也是一步之遥，如果个人的升迁脉络上没有变化，范雍会在今年拜枢密副使。</p>
历史上到了太后驾崩，仁宗掌权后，清理宰执队伍，除了吕夷简基本都外放，又将之前反对刘娥的那批文臣招回中枢，范雍就是被贬的两府重臣之一。</p>
当然这位在后世较为出名的一点，还是后来被西夏人称为“大范老子”，关西人俗称父为老子，番人就敬称范雍为“大范老子”，范仲淹为“小范老子”，对比两人，说小范老子腹中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范雍凄惨地沦为垫脚石。</p>
不过就刚刚双方的交谈来看，范雍条理分明，对于西北局势的认知十分清晰，赞同筑堡修寨，安定边防，战略眼光颇佳，也难怪后来将西北边防重任交予这位老臣。</p>
只能说，二十多年的太平岁月，骤然间让这些人面对从小吃着沙子奋勇打仗的李元昊，战术上的失败其实并不奇怪，不能将败者等同于无能。</p>
狄进拜别范雍，走出宫城，迎面就见公孙策和王尧臣正等着自己。</p>
三人相聚：“走！去樊楼为明远接风洗尘！”</p>
进了樊楼包房，丰盛的酒菜很快呈上，公孙策大快朵颐，显然是真饿了，对着美味的佳肴又不免发出感慨：“西北穷苦，羌人凶悍，一辈子恐怕都吃不上这一顿，但一旦战起，他们又是全民皆兵，敢于拼杀的！”</p>
王尧臣早知羌人勇战，却知道一旦开战，看的不仅仅是武力，立刻问道：“夏州发展得如何？”</p>
“谈不上繁荣，但也不算荒凉了，我去之前对那里的印象，是一片不毛之地，实则完全不是那样，不过他们极为依赖我朝的贸易！”</p>
公孙策言简意赅地评价着：“党项李氏所据之地，多瀚海荒漠，既无力耕种，也不擅养殖，羌人既难自给自足，便多用山盐换取我朝的粮食、布匹、瓷器、茶叶，这一旦开战，必须要封禁贸易，打击山盐流通！”</p>
王尧臣对此了解不多，有些诧异：“山盐这么重要？”</p>
公孙策解释：“就是青白盐，边境多称其山盐，比起海盐要好上太多，确是劲敌！”</p>
狄进心想何止是劲敌，宋朝这边的解州盐平均一斤四十多文，西夏的青白盐一斤四文，味道还更好，简直是完暴。</p>
“粮盐铁布畜，乃民生之基，西夏全靠盐业支撑，一旦开战，封禁山盐，其国内自会怨声载道！”</p>
王尧臣恍然：“难怪吕相建言，不让一粒米流出国境，不让一颗青白盐换得口粮，到那时，李氏对党项的统治必定动摇！”</p>
公孙策皱眉：“我却有些担心，太宗朝时，青盐贸易其实已经被禁止过，结果让无法正常贸易的党项各部，团结在了李继迁身边，让他屡败屡战，反倒帮助李氏一统党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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