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一耙么?”</p>
听完刘六符的讲述,狄进并没有多么惊讶,却也露出沉思。</p>
这个栽赃陷害看似很没道理,任谁都知道,宋使不可能毒害卫慕氏,但这个行为却很高明。</p>
因为西夏其实是将一个可攻可守的外交把柄,主动递给了辽国。</p>
他们如果当时扣押了公孙策,将谋害卫慕氏的罪名直接栽赃在公孙策头上,那就是直面宋廷的压力,并且很是理亏,到那個时候,辽人也不见得出兵帮助。</p>
但现在将这件事对着辽帝控诉,请求辽人作主,辽庭哪怕不作理会,也多少算一个把柄,将来要用到了,就可以打着为西夏作主的借口,师出有名。</p>
如此一来,辽庭哪怕不愿搭理,也不会戳穿对方的谎言,西夏反过来就能借助辽国的影响力威慑宋廷,让双方维持原状,继续争取在河西发展壮大的机会。</p>
“很成熟的外交思路,李元昊那个战争疯子是不会这么做的,应该是李德明……”</p>
狄进稍加思索后,开口问道:“西夏的孝衣使臣,不知是哪一位?”</p>
刘六符轻轻摇头:“这个下官就不知了,西夏使臣入中京已月余,些许消息传来南京,并不准确……”</p>
狄进看了看他:“既然对方信口雌黄,妄加污蔑,那我可否托付刘知事,打探一番夏人使臣的动向?”</p>
刘六符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凛,低声道:“下官自会尽力!”</p>
“多谢!”</p>
狄进已经确定,对方是奉萧惠的命令前来,传递这些关键消息。</p>
外交就是这般变幻无常,之前萧远博出使,被他所阻,辽国的主战派未能如愿,此番他出使,反倒是主战派站在自己这边,希望西夏讨不得好,灰溜溜地滚蛋,然后宋夏开战,辽国再借机大军南下,搜刮富庶的中原之地。</p>
而主和派则准备继续支持西夏,让党项人在边境兴风作浪,不断削弱宋朝国力,辽国则雄踞北方,随时保持着绝对的军事威慑,到时候再趁机索要更多财物岁币,不战而屈人之兵。</p>
至于狄进此番出使,则要详细了解各自阵营的影响力,同时观察辽庭高层和国家内部,又存在着哪些矛盾,一旦引爆,能否让他们自顾不暇,给予宋廷这边处理边患的时间。</p>
所以主战主和,狄进要团结哪一派?排斥哪一派?</p>
他哪一派都要团结,哪一派又都要排斥!</p>
刘六符效率很高,或者说背后的萧惠十分积极,使节团刚刚抵达了第一座城池,进入驿馆休息,他就前来通知:“夏主李德明次子李成遇,为夏人使臣,披麻戴孝,在陛下面前哭诉,陛下颇感其孝心,正在中京四方馆安置!”</p>
说罢,偷偷观察狄进的表情。</p>
四方馆是承隋唐制度,辽国中京当然也是设立的,只是以前西夏使臣没资格住进去,现在却被安排在了里面,无形中就是一种政治表态。</p>
狄进却是好似没有注意到这个关键细节,摇头轻叹:“我本以为是夏州臣子,为主母守孝,故出使时身穿孝衣,没想到竟真是西夏世子,其母新丧,竟夺情出使?难道夏州无人了么?”</p>
刘六符闻言也有些不屑:“西羌之辈,难免失礼……”</p>
说到这里,他悚然一惊,突然明白对方之意。</p>
辽帝因为感其孝心,把李成遇安排到四方馆里,但依照孝道而言,李成遇根本就不应该来,岂非不妥?</p>
狄进接着道:“不过此举倒是于案情有利,既为世子,想必对于卫慕氏遇害的过程,是有详细了解的,他们控诉我朝使臣加害其母,总要有些证据,不能空口无凭,他们是否差仵作仔细验尸,有没有勘验现场,最终将案情始末整理成案卷?”</p>
刘六符已经挑灯看完了《洗冤集录》,当然知道验尸的重要性,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却是摇了摇头:“羌人蛮夷,不重这些!”</p>
狄进淡淡地道:“无妨!既然西夏敢指认,我可以尝试帮助党项李氏,查清案件的真相!”</p>
刘六符一怔,这可是隔着国家啊,也能查案么?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吧……</p>
但看看眼前这位镇定自若的神情,思及那部前所未有的刑案著作,他倒是有些动摇起来。</p>
反正匆匆结束交谈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向萧惠禀告。</p>
“南朝人确实擅长礼法,要挑毛病,是怎么都能挑出来的……不过让夏蛮子住在四方馆,确实太抬高了他们的地位!”</p>
萧惠其实很讨厌汉人的那套礼数,然而辽帝喜欢,认为这是长治久兴的根基,是以辽国上下也是要尊崇,尤其是重孝悌。</p>try{ggauto();} catch(ex){}
想到这里,这位统军使提笔写起信来,信中的情况变为自己任接伴使期间,想方设法地从宋使口中,探听出对西夏使节入住四方馆的看法。</p>
全程十分坦然,根本不避着刘六符,刘六符也习以为常,契丹贵族夺汉人官员功劳,什么时候需要遮遮掩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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