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们一同，去将‘长春’找出来！”</p>
当目前最符合案情细节的真相被推理出来，崔琦整个人都瘫了，白玉堂则双拳握紧，断然道：“这么多人不能白死，此人如果还活着，一定得把他找出来！”</p>
狄进不问他伤势如何，问了也是强撑，直接道：“‘组织’的人手六年没找到‘长春’，你准备如何寻找？”</p>
白玉堂梗着的脖子微微一僵，鼓了鼓嘴，干脆道：“跟着你找！”</p>
“多谢信任！”</p>
狄进目光一动，倒是没想到这位能这么说，却还是微微摇头：“不过一个如此心机深重之人，藏了六年之久，我目前也没有将‘长春’直接找出来的把握，最关键的问题是，‘长春’和‘人种子’现在还在京师么？”</p>
别说白玉堂滞住，所有人都皱起眉头。</p>
原来所有人都以为，是“长春”崔致庸不甘，提前将“人种子”通过隐秘的渠道转移到了京师，那么在这种百万人口的雄城里，寻找一件难以描述的东西，难度已经很大。</p>
可现在，“长春”没死，由他带着“人种子”，活动范围就太大了，根本毋须一直躲藏在一处，随时可能转移，寻找的难度何止高了十倍？</p>
“展少侠，劳烦你看守好他！”</p>
狄进劝住白玉堂，又特意用了看守一词，才让这位安分下来，带着燕三娘走出屋子。</p>
出了后院，燕三娘开口道：“‘长春’热衷于炼丹的习惯不会改，难道不能由此追查京师权贵么？”</p>
狄进轻叹：“你可知地方州县，民间大户，有多少崇道者？”</p>
拜真宗的天书降神所赐，十年前正是道教活动的鼎盛时期，六年前虽然真宗已经驾崩，所谓的“天书”也被刘娥巧妙地作为陪葬品，强行结束了这场信仰的狂欢，但朝廷停下了，民间却还有惯性，信仰道教者不知凡几。</p>
燕三娘想了想，眉头紧锁：“是啊！‘长春’只要稍稍谨慎些，还真的不需要一定要待在京师，地方大族依旧有崇道者，完全可以躲在偏僻之处，继续炼制他的‘大丹’！那就没得找喽，他甚至不用待在宋地，可以去辽国啊！”</p>
“嗯？”</p>
狄进闻言倒是想起了一事：“你知道么？宝神奴的师父，也是‘组织’的一员，称号‘长青’，当年同样是叛逃者，一路出了宋地，直接去往北方的辽国……”</p>
燕三娘奇道：“还真有逃去辽国的？竟然是师祖？”</p>
虽然她对宝神奴恨之入骨，但按照传承算，那位“长青”确实是她的师祖。</p>
狄进微微点头：“‘长青’‘长春’，单就称号颇为相似，同样走上了叛逃之路，不过间隔得很长，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位后来的‘长春’，在得知了‘组织’之前有一位同样精通医毒药理的成员成功叛逃，不知所踪，才有此勇气！”</p>
燕三娘嗤笑道：“‘长青’逃掉了？那‘组织’也不过如此……”</p>
狄进摇头：“实际上，‘长青’并没有逃掉，根据宝神奴之言，他这位师父最终还是死在了‘组织’的余毒之下，而后宝神奴的残废与疯癫，其实也与‘组织’的另一个成员‘金玉’有关，所以这一脉根本没能逃离……”</p>
燕三娘想到自己的畸形，顿时不吱声了，眼中露出戾气来。</p>
从根本而言，她们这些人都是“组织”的受害者，只是直接与间接的区别。</p>
狄进继续道：“但对于‘长青’的真正处境，‘长春’是肯定不知道的，他从过来者身上获得了对抗‘组织’的勇气，并且采用了一個更巧妙的金蝉脱壳之法，觉得籍此完全逃脱了‘组织’的掌控……”</p>
燕三娘目光闪了闪：“伱的意思，‘长春’也没有逃脱？”</p>
“逃是逃了，但对于此类精通药理，偏执狂热之辈，‘组织’真的就不作丝毫防备么？”</p>
狄进实际上不仅想到了宝神奴的师父“长青”，还有那位可能与姐姐有关联的“都君”。</p>
那一位不仅时间更接近，而且手段更狠，干脆血洗“组织”的据点。</p>
试想“组织”接连让称号成员叛逃，却不做丝毫应对，是不是显得太无能了？</p>
总不能这个从全是各国的卧底，变为全部叛逃出走各国吧……</p>
燕三娘不知他心中的吐槽，倒也理解了思路，琢磨着道：“可就算‘组织’想要防备此人背叛，又能怎么做呢？‘长春’本身就擅长药理，下毒不成吧？”</p>
狄进并不这么认为，后世的医术都有许多疑难杂症，更别提古代：“医者不自医，许多毒药是难解的，‘长青’也精通医毒药理，最后却死于慢性毒药之下，只不过相比起普通人，多熬了一些年头罢了！”</p>
燕三娘奇道：“你能肯定‘长春’也是如此？”</p>
“当然不能！相比起‘长春’的金蝉脱壳，由杀人现场、分尸疑点、参与者的种种线索证明，此人被‘组织’下了慢性剧毒，就是纯粹的猜测了！”</p>
狄进道：“但事已至此，想要捉拿这么一位已经脱离六年之久，为人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物，就必须猜测他有弱点！若是没有弱点，那就是无懈可击，也毋须花费精力了……”</p>
“找不出弱点，就无法击败……”燕三娘眼珠转了转：“比如阁下？”</p>
狄进眉头扬起：“你认为我毫无弱点？”</p>
“至少我找不到！”</p>
燕三娘呵了一声：“我以前认为，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宝神奴，但现在看来，那老狗老了，又是个疯的，若是年轻时，练武没练疯，或许还能够跟你比一比！不，若论在辽国的前程，他依旧比不上你这位高中三元的大官……”</p>
狄进有了兴趣：“宝神奴跟你们说过，他当年在辽庭的事情？”</p>
燕三娘撇了撇嘴：“当然，那是老狗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辉煌，自会反复提及！据他所言，哪怕只是侍从，萧太后对他也寄予厚望，许以前程……呵！结果如何，还不是来宋当个谍探头目？”</p>
狄进不会一味贬低对手：“以宝神奴的天赋才智，若是出身在国朝，能科举入仕，自有大好前程，只可惜他生在了辽国，不是契丹贵族，又心比天高，才落得这般下场！”</p>
顿了顿，他转回案件的话题：“宝神奴的弱点，是年迈、残疾和癫症，现在的‘长春’也有两个弱点，年迈、久服丹药的病痛，至于是否早已被‘组织’暗中下了毒素，完全无法确定，但想要将他找出来，就目前来看，也只有预设‘组织’准备了后手！”</p>
“好！”</p>
燕三娘明白该做什么了：“既如此，就用‘金刚会’的门路，查一查有没有这样的人！”</p>
狄进道：“‘金刚会’在京师还剩下人手么？”</p>
燕三娘淡淡地道：“一个盘踞了二十年的谍探势力，影响力岂会在一朝之间烟消云散？我让阁下见识一番？”</p>
“请便！”</p>
狄进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道。</p>
燕三娘也不奇怪，对于这位的心胸，她已经见识到了，此时不说废话，身体一窜，就到了墙边，手脚并用，灵活地攀爬了出去，轻盈地跃出墙头。</p>
狄进则来到练武场，开始了今天的锻炼。</p>
哪怕是再紧锣密鼓的朝堂之争和案件之谜，都无法阻止他每日不间断的锻炼。</p>
如今“组织”逐渐浮出水面，更证明了这一点的重要性。</p>
毕竟相比起“金刚会”主要以收集情报为主，里面擅长武力的，也就是宝神奴、卢管事等寥寥几位，“组织”则以研究人体为目的，能有称号的，多有不俗的武艺。</p>
而从“都君”的经历来看，能打还是很有用的。</p>
当然，狄进不会自己冲锋陷阵，要的是面对顶尖强者的自保之力，再以朝堂路线辅以江湖手段，堂堂正正地围剿。</p>
练武、用膳、看书、读信、写信、指点学业，按部就班地完成今日的事情后，夜已深了。</p>
虽然精力依旧充沛，但狄进不准备继续等待，直接回房睡下。</p>
待得第二日，放衙归来，燕三娘还未出现，狄进也不着急，依旧完成自己的事情。</p>
他并没有将抓捕“长春”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个“金刚会”的二代继承人“无漏”身上，而且对方已经逃了六年，本就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如果燕三娘那边毫无收获，再用他的办法便是。</p>
而这回尚未到入睡之时，燕三娘主动回来了。</p>
翻墙出去，从正门进来。</p>
倒不是突然懂礼貌了，仅仅是因为带着一个局促不安的中年汉子来。</p>
到了待客的正厅，那人见到狄进，仔细辨认了一下，眼中愈发惊惧，却又挤出笑容，腰往下一折：“小的秦五，拜见狄三元！”</p>
狄进道：“阁下是？”</p>
中年汉子还未答话，燕三娘就冷笑着介绍：“南漕十六路，这位秦五可是油水最丰厚的一路会首，表面上已是作威作福，连寻常官员都不放在眼里，背地里恐怕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p>
“没有！没有！”</p>
秦五冷汗唰的流下来了：“俺对官人都是敬着的，更从来没有做那些事，还望狄三元明察啊！”</p>
狄进知道，这位南漕一路的会首，平日里绝对是威风凛凛的角色，现在如此姿态，毫无疑问是先被“金刚会”拿住了把柄，此时又慑于自己的官威，才会伏低做小。</p>
既然有燕三娘做黑脸，他也不妨扮一回红脸，毋须逼迫过甚，语气平和地道：“秦会首不必如此，此番请你前来，是为了询问一件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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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俺的荣幸！”</p>